恶念滋生,一发不可收拾。鬼气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冷冰冰的,掺杂着天地间最为阴毒的寒气。谢寄愁哪会不知道幽川再度爆发?在她斗法后,幽川总会兴起波澜。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的思绪被幽川侵蚀,再也不想去镇压幽川了?
“师姐,师姐”梦中的越昙不大安稳,她的呢喃声唤回谢寄愁的思绪。
谢寄愁将周身那股僵冷的气息驱逐,她握住越昙的手,低声道:“昙儿,我在。”越昙没接话,她也没有醒来,她只是紧紧地抓住谢寄愁的手,像是拽住一根救命稻草。良久后,越昙才从迷离惝恍的梦境中挣扎出来,她松开谢寄愁,猛然间坐起身,将脑袋埋在膝盖间,无声落泪。
“昙儿?”谢寄愁的语调尽可能地轻柔,她不要流露出一抹的不甘,也不能露出半点恨意。
越昙死咬着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昙儿,抬起头看我。”谢寄愁又说,她强行扶起哭得不能自已的越昙,对上那双如水洗过的眼睛,“你能听见我的话吗?天涧之战不是你的错。”
越昙摇了摇头,她的识海像是被针刺,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疼。
谢寄愁又问:“你还记得幽川的场景吗?”她一直避免提起天涧、幽川,避免越昙陷入回忆中。可她的逃避没有带来任何作用,痛苦如影随形,根本难以驱逐。或许她该换一个办法,挖掘真相固然痛苦,可总比虚无假象带来的自厌自毁要好。
她不指望越昙说清楚那日发生的场景,她很平静地说道:“左长老被邪魔所侵,在布置真一镇魔诀时,骤然逆转法力,将众人汇合的力量打探。在结阵的人受到反噬,一个个都身受重伤。幽川中的恶气化生邪魔,抓紧这一时间侵袭,最终导致我等镇压幽川之行,功亏一篑。”
“她们被邪魔侵蚀后,本我已经消散了。就算面容依旧,可早也不是我们认识的道友。怀着最后的清明,众道友要我们这些清醒的人杀死她们。昙儿,这不是杀孽。她们也不想躯体为邪魔占据,我们是替她们解脱。”
越昙的耳中嗡嗡作响,她听着谢寄愁的话,抱住脑袋用力地摇晃。她的面色煞白,说:“不、不是这样的。”
谢寄愁心怀感伤,她轻声道:“那是怎么样的?”
越昙说:“以长老的功行怎么会被邪魔所侵?是我,是我害了左长老,左长老只是为我顶罪。被邪魔侵袭的不是她们,而是我。是我跟邪魔联手,是我杀死了她们。”
谢寄愁抿唇,她不知道过去十八年那些人给越昙灌输了什么,为什么她宁可相信那些人的谎言,也不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真相了?她为什么要自罪?她为什么要自责?她的师妹当初那样快活天真,可现在一切都被道域的愚人给毁了。
谢寄愁垂着眼,轻轻说:“紫微宗计天时是我杀的,太清宗闻湘也是我杀的,难道师妹的意思是,我是邪魔吗?”
“不,不是。”越昙猛地往后一缩,她满怀惶恐地看着谢寄愁,语无伦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怪罪师姐。是我害死师姐,如果不是我,师姐就不会使用禁术,师姐就不会坠入幽川”她的眼神黯淡无光,神思像是沉浸在幽暗之渊,与人世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界限。
谢寄愁间越昙收到的刺激更大,一时间很后悔说出那番话。她将拼命躲避、浑身颤抖的越昙拉到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道:“昙儿,不要想了。你只要记得,那些不是你的过错。整个道域都该感激你,道域能存,是你的恩典。”
见越昙不再说话,谢寄愁才稍稍往后一仰,她抬起越昙的下巴,幽沉的视线落在那张泪水纵横的脸上,她轻叹一口气,俯身亲了亲越昙懵懂迷茫的眼,低声说,“昙儿,算我求你,不要再怪自己了,好吗?”
越昙才止住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了下来。
谢寄愁尝到了苦和涩。
在太乙的时间明明远超过十八年,可又短暂得像是昙花一现。
那时候肆意飞扬的她们,怎能、怎会想到未来呢?如果终有一死,那也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