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晔道:“我睡觉不老实,也不习惯与人同榻,就睡下?面就行。”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苻煌。

他觉得现在的苻煌很霸道。

如果苻煌就是要他上?去与他同榻,他能拒绝得了么?

苻煌很可能是命令,不是商量。

苻煌素来说一不二?。今日尤其不可违逆。

他想了想,打定主意,他如今圣宠优渥,偶尔拒绝苻煌一下?,应该算恃宠而骄,不算忤逆。

总之他肯定是不能和苻煌一个床睡觉的。

至少今夜不行。

秦内监无法,只好叫庆喜他们给他在皇帝龙榻前放了个更低一些的湘妃竹榻。

放的时?候扭头去看皇帝,想着皇帝如果开口制止最好。

但皇帝办公很认真。

那湘妃竹榻的榻身?以螺钿嵌出?九鸾逐日纹,上?面云州产的丝棉絮就铺了四?层,最上?层盖着百蝶穿牡丹锦被,那蝴蝶都是用孔雀羽线掺金丝捻成,稍一挪动便光漾如流霞。

苻晔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有点像个穷奢极欲的娇贵宠妃。

但他睡觉对床铺真的要求很高。要软,要香,要干净。苻煌以前都说过他娇气。

苻煌这些日子算得上?勤勉,加上?殿试在即,他又工作到?深夜。随侍的宫人都已经退下?去了,秦内监也打起了盹,只有庆喜,一直默默在旁边站着,十分敬业。

察觉皇帝起身?,秦内监师徒俩都机灵起来了。

苻晔闭上?了眼睛,心?中还紧张盘算如果苻煌要他同榻,他要先怎么委婉回绝。

结果他只听见衣物窸窣响声,还听见皇帝似乎轻声拒绝了秦内监的服侍,道:“下?去歇着吧。”

然后……苻煌直接睡下?了。

苻晔:“……”

白叫他悬了半夜的心?。

他竟然因?此反而睡不着了。

一颗心?茫茫荡荡,没有了着落。

帝王心?,海底针,他真是摸不清他。

又过了一会,秦内监和庆喜吹熄了周围的灯,只隔着围屏点了一盏铜灯,投下?琥珀色光晕,像筑起了一个微微亮的绮梦。

他躺了也不知道多久,偷偷翻身?看向苻煌,帷帐并没有放下?,他们之间毫无隔挡。

年轻的皇帝平躺在那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微光似流绪微梦,他在那淡淡的光影里?呆呆地看着苻煌。

苻煌侧脸比正脸好看。

因?为他鼻梁很挺。

他平时?少有机会这样细看他容貌。苻煌是那种即便盛宠如他,也很少敢直视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会让人觉得他好看或者不好看,大概气质比容貌要突出?百倍,看他的时?候只会觉得天子威重,叫人畏惧。

但苻氏一族不管男女的确都没有丑的。

他和十六岁时?的样子相比成熟了很多,大概被戾气浸淫得久了,少了少年时?的清正明朗,多了点阴鸷乖戾,但也因?为瘦削的缘故,骨相看起来更清晰了,侧颜犀利,鼻梁高挺,下?颌线收束成惊心?动魄的弧度。

但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此刻敛去雷霆之威,但眼尾依旧保持着凌厉的上?挑弧度,真是漂亮。

皇帝手真长。

皇帝嘴唇有些干。

他翻过身?去,不再去看,想着明日出?去,他要好好拜一拜佛,念念经。

这份不安浸淫到?他的梦里?,叫他睡的也不安稳,他竟然做梦梦到?他刚入宫的时?候,苻煌发病,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榻上?。

梦里?的感?受很真实,他脖子火辣辣的痛,细白的脖子像被那双大手轻轻一拧就要掐断。

他完全?包裹住了他的命脉。

梦里?苻煌幽幽看他,没有一点表情地说:“六弟,你怎么这么浪。”

他挣扎着低头,看到?自己下?面翘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