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火光摇曳不清,曲獬削薄的唇角好似勾起了一道弧度,但那瞬间光影过后便消失无踪,只见他面上一片凝重:

“第七天后,四个世家公子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他们靠静坐不动的方式把自身消耗降到最低,靠喝雨水日复一日地苟延残喘,在绝望中又硬生生捱了数日,终于被饥饿逐一打倒,真正进入了生死绝境。”

“为了活下去,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山洞里剩下的最后一样食物你猜是什么?”

“……”

两人四目相对,宣静河缓缓道:“那名樵夫。”

曲獬说:“对。靠着生食人肉,他们终于捱到了第二十八天获救。”

难以言喻的安静笼罩了幽深的地道。

“这四个人获救时意识尚且清醒,赵家修士在他们身旁发现了一副被啃食的人骨,以及腐烂的血肉,此事才被外人所知。回家后当晚这四个人就开始发烧、抽搐、剧烈呕吐,呕吐物中全是樵夫的尸骨残渣。随后不久,他们就变作了第一批活尸。”

“所有人都说,这是那死不瞑目的樵夫在作祟,这整场瘟疫都是那樵夫亡魂的报复,但我有一事不明。”

曲獬直勾勾盯着宣静河的眼睛,问:“宣宗师,如果当时山洞中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宣静河一言不发,半晌咽喉轻轻一滚,低声道:“我早已完全辟谷,即便将食物分给他人也无妨,不需要生食血肉活命。”

曲獬柔声说:“我知道。我还知道像您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辟谷也会将食物分给那樵夫,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

“我想问,如果您是那位被分而食之的樵夫,您会怎么做?”

·

隧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火把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宣静河在曲獬的注视中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含怨而逝,不得超脱,不计一切代价要报复那些分食自己血肉的人,以至于瘟疫横行杀人无数,其罪无可恕……其情有可原。”

曲獬似乎对他会这么说感到很有意思,微妙地重复:“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