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给过千嘉言很多?,比如每个月都往他的卡里打一笔高昂到令人咋舌的生活费,比如给他准备好?房子,车子,如果千嘉言喜欢,他甚至可以赞助一个乐团,就只等他大学毕业回到盛城,能够开始肆意地享受人生。
只是?那张卡里的钱他从来没动过,因为?从小到大比赛的奖金就足以承担起他所有的个人开支,听张教授说,他的生活简单到除了钢琴没有其他东西。
他真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站到他们面前的孩子,以至于千诚建这么多?年来想?补偿他,都找不到什么很好?的途径。
所以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千诚建总是?给千嘉言打电话,向?他低声下气地道歉,一次一次地把自己内心的歉意表达出?来。
哪怕他知道千嘉言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嘉言,爸爸真的……不是?想?给妈妈找借口?,爸爸是?绝对相信你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去刺激弟弟的,他最近是?有点偏激……爸爸之后会好?好?劝劝他的,好?吗?”
只是?当下,就连千诚建这种在商场打滚的人,也有些词穷。
他有些尴尬地反复揉搓着?自己的手,就看千嘉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回了条微信。
“你们也不容易。”
他低头输入的时候,好?像在跟屏幕那头的人说,千诚建直到听见?下一句话,才确定这句话是?跟他说的。
“当了自己儿子的奴隶。”
他乍一听,没明白千嘉言的意思:“嘉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同情你们,也理解你们。”
千嘉言收起手机,抬头跟千诚建说:
“对了,那台施坦威,刻上千嘉树的名字吧。”
他语气无比平静,就像是?从被打了那一巴掌侧过头去的一刻,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
这些年来,千嘉言当然不是?没有过对父母的情绪。
他只是?情绪不外露,并不代表他没有属于人类的这一部分。
相反,千诚建一直觉得千嘉言的情绪比任何人都要细腻敏感,他只是?不爱说,不爱表达,实际上他很爱剖析自己的情绪,也很爱观察其他人的情绪,在同龄人一两岁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已经能大概描述出?自己情绪的原因。
所以刚才千诚建一直很担心千嘉言会很受伤,会很生气,他甚至在脑海中想?过,不管千嘉言这个时候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嘉言,这是?什么意思,那台施坦威你不想?要了吗,还是?想?换一台琴?也行,到时候我给家里跟张教授那一样弄个琴房出?来,里面都铺上隔音板,这样你在家练琴也不用怕打扰到嘉树……”
千嘉言好?像没听见?他的自说自话,没有回答,只平静地转过身,三步并做两步地跨过拱桥的石阶,犹如冉冉升起的日头般,站在了拱桥的石阶上,回头看着?千诚建。
“走?吧,你还要去医院吧。”
冬令时的傍晚来得很早,天空的东方逐渐露出?了冬日的真面目,一片冷淡萧索又肃穆的颜色,侵吞着?西方暖色调的黄昏。
风息云止,远处传来玩得正疯的小孩的欢笑?与尖叫。
千嘉言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愤怒或委屈的神色,尤其当下,夕阳的余晖照亮了他的侧脸,少年注视着?他的眼神极为?淡薄,当千诚建迫切地看过去的时候,他却已经别开了眼。
千诚建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体里的五脏六腑突然被掏空了,失去了人生中不可取代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日积月累,积重难返。
陈堇澜的那一巴掌,似乎成?为?了雪崩前一刻的最后一片雪花。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次日下午, 千嘉言到了机场接人,远远地就看彭依白背着个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