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得端着紫砂壶在旁跪侍加水;我若是饮食,她须得立在身后候着,待我用完才可用食;我若是洗脚,她便得端着铜盆替我试好水温,结束时再擦干修理指甲。就这样,硬是锉掉了她一身锐气。你觉得自己苦,可你想想,钟坎渊起码没要求你这样侍奉他吧?”
元学谦的身子狠狠一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大概想,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圈内人,接受不了我们圈那一套古板的老黄历。所以,他们能做的事,你做不到,很正常。可我若是告诉你那位女学生和我一样,是调教师呢?那个人就是安娜。她不仅是调教师,而且在当时作为少有的女性调教师,比我名号还要响亮。这北庐城圈内见面戴面具的习惯,便是从她开始兴起的。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但你觉得你比她,谁更骄傲?”
季蕴心没有说的是,他和安娜最后的结局,是分手,更准确的说,是他们从师徒变成情人以后、安娜单方面甩了他安娜撂下一句“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一只听话的玩偶”,然后毅然切断所有联系,远赴美国留学深造。亦或者,在季蕴心心里,安娜从来都是属于他的,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因此,他不认为这算是分手。
调教师总是自负的,这自负伤人伤己。季蕴心是如此,安娜是如此,钟坎渊亦是如此。可季蕴心深谙语言的艺术,更何况,这两位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看重的小辈,他必得劝和不劝离。
“我不明白,”元学谦固执地说道,对着季蕴心,他没有那么强的恐惧,反而敢于说出他心里的话,“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在收徒弟,还是养奴才?”
季蕴心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明白,是一件好事,却也是一件苦事。”
“元学谦,你心里没有敬畏。这事谁也帮不了你,我也不行。”
“在暴风雪里奔跑前行的犬只,须要有独立判断方向的睿智与勇气,却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缰绳是牵在主人手里。任何关系的第一步,一定是信任,你要学会相信钟坎渊。”
“如果他错了呢?”
季蕴心正色道:“他是你师父。他永远不会错。”
“封建……”
元学谦小声地抗议。
季蕴心朗声大笑:“小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你要去琢磨他们的脾气。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不是世故,是你应尽的礼数。坎渊不喜欢解释。而我喜欢把事情掰成瓣、揉碎了,一点点说给小辈们听。因此你就不可能指望你师父像我这样,坐在你床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你掰扯清楚。你是做小辈的,你不可能指望钟坎渊去改变,你只能改变你自己,让自己更能适应你师父的风格。这才是对你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你也不必跟坎渊客气。他是你师父,他教你理所应当。你有什么难处、疑处都可以请教他,也应当请教他。没有恩就没有威,只有你向他讨过恩典,才会从心底敬服他。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告诉你,他给你药、给你钱、给你住处,你接下就是了。”
元学谦不说话了。
季蕴心知道,他这是松动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接受,便善解人意道:“接下来这一轮药有点疼,你咬牙忍一下。”
季蕴心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换了新药又涂过一轮。他看着元学谦,就像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当面质问他“你明明就是错了,凭什么我还要听你的”。可惜,无尽的磨合终究让爱情变成折磨。季蕴心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不免有些感慨,若是当年,他和安娜之间也能有一个“旁观者”,恐怕不至于走到决绝尽头。
这一轮药上完,元学谦才轻声问道:“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季蕴心在心底无声地笑了。
小孩子到底是单纯的。他知道,元学谦开始顺着他的思路走了,至少是暂时的。
他在心底叹道,坎渊啊,当局者迷,我再替你添一把火。他说道:“小元,有些话我本不该跟你说,但是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如跟你点透了。每一位调教师的脾气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