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言萧氏危灭之兆,前时南伐已是强弩之末,愿为齐室引路,乘机南下。

朝廷一向优待从南朝来奔的士族、宗室,想必明日,太后就将主持朝臣议论给他个什么官。

如此瞒天过海之计,也是他这段时间落在后宅上的心思太多了,竟未能察觉。

他心思沉沉,疲怠瞬目,缓步走进屋中对谢窈道:“你的院子收拾好了,咱们今晚就搬过去住,好么?”

第49章 第 49 章(修)

暮云合璧, 落日金粉般细碎洒在曲径山石旁的湘竹。

上一回踏足此处还是初入公府,短短两月间,关雎阁外正对着的荷塘已被清理干净, 重新移植了芦苇、荷花等物, 只等来年盛放芳华。浮光跃金的水面上, 一行水鸟正在水中游玩嬉戏。引颈长鸣, 翅羽扑腾, 满池波光粼粼跳跃。

谢窈看着那些翅羽洁白的水鸟。

那是雎鸠,《诗经》里象征夫妇和美的一种鸟, 建康的太尉府里,陆衡之也曾为她寻来一些,养在池塘里,日日“关关”地叫着。只因“关关雎鸠”之后, 便是暗嵌了她名讳的“窈窕淑女”了。

从前, 她自是极为珍爱那些鸟儿,每日清晨黄昏, 必亲自喂食。现在想来,却恍若隔世。

世事巨变,如今的建康陆氏太尉府想来已是一座空府, 而那些曾经无虑无忧、平和宁静的岁月, 也回不去了。

她目中透出伤怀,如水波粼粼, 模糊在夕阳的漾漾金光里。斛律骁见她久久地望着湖面上的水鸟, 还道她懂了自己的心思,面上竟微烫:“几只水鸟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眼下芙蓉时节已过, 等来年再看吧。”

又执她手, 推开绿藤缠绕的垂花门进到院内:“再看这院子呢?夫人可喜欢?”

院门甫一打开便觉有些熟悉,一进制的一处小院,两侧是厢房,正对是正房,房前两株蔚茂的梅树,院子正中是一株几人合抱粗的桐花树,粗枝上垂了个秋千,廊下花圃里牡丹新种,杜鹃、蔷薇错落有致。

时值深秋,自然无花可赏,唯有晚风送来隔院桂花的浓香,芬芳袭人。

屋后更移栽了数十株海棠,不难想见来年春盛花开,是何等的云蒸霞蔚、重花如雪。

春芜越瞧院子越迷惑,除却那株院中本有的桐花树,其余布置……怎么那么像乌衣巷里女郎出阁前住的海棠坞呢?

谢窈正怔望着庭下的杜鹃,忆及那封送往南兖州的信,默然不语。

斛律骁轻握她手,在她迷惘侧目时附于她耳畔低语:“再进去看看呢?”

室内窗明几净,入目便是正厅,卧室和书房设在光照充足的东边,与设了浴池的东厢房相连。一切的一切都熟悉无比。

谢窈挣脱他手步伐轻快地奔入卧室,果然瞧见自己的那架云纹屏风榻,轻若云雾的帷帐从帐顶垂下来,是很雅致的天水一样的青碧。

妆台上摆着玉骨雕花叠扇,青釉美人觚里插着桂枝,铜枝灯,博山炉,琴案香几,镜台矮榻,一切的摆设,都与她出阁前的居处一模一样。

甚至是,连壁上悬挂的那幅陆衡之送她的《微雨双燕图》也都一样,也不知是他用了什么法子带到洛阳的。

谢窈怔怔望着屋中布置,像是重回了那杳长的少年时光,鼻尖蔓上一层酸,睫畔如沾风露。

“大王是怎么办到的?”她在琴几前坐了,纤指轻拂琴弦。

斛律骁伏下腰来,从身后虚虚拢着她带动她指静拂一曲《凤求凰》:“当日我派使者去建康给泰山大人送信时,便将你闺阁中的布置画了下来,有些是在建康置办的,有些是在回京后安置的,也是因此才会在建康耽搁那样久。窈窈喜欢吗?”

耳边温声若琴声清沉,如响在心底。她唇瓣轻轻一咬,盈盈水目间似有珠光闪烁,回眸一笑低声却肯定地答:“喜欢。”

连日来的不快都随着她这灼若夏花的一笑冰消瓦解,斛律骁凝视她清波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