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冰冷无情的天气还是叫人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在这旷日持久的寒冷当间,不知不觉中,头一场春雨就像雾一样地漂流过去了,隐隐约约地,似乎也滚过了几声春雷。然后,日照的时间确实一天比一天长了,即便冷,也不像隆冬那会冷得那么厉害。
陈蓉蓉知道这是气温回升的前奏,可是在她的印象当中,距离真正的春暖花开应该还有好一段时间呢。谁知隔天出门,车子刚从高架桥上下来,打着转盘经过岔路口的小花圃时,印象中几株光秃秃的桃树竟忽然开出了花。当然,大部分都还是圆锥形的花苞,只有其中几朵迫不及待地吐出了花瓣,是略显单薄的淡粉色。仅凭这一点属于花的颜色,春意便从工业文明的罅隙间扑面而来。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她一下将贴着车窗玻璃的脸儿调转过来,颇为新奇地告诉他桃树开花了。顾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还当是什么。城市里气温偏高,花期自然来得也早,在他们住的地方,环山仍是光秃秃一片。在顾惟眼中,这种马路边上的树就算开了花也没什么可看的。就着迟到的春天,他们随口聊了两句,接着,又重新回归到车内安静的空气当中。她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不想再为闲谈劳神的意思,因此很识趣地刹住了原本兴致勃勃的话头。
同居的生活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如今每天都见得到面,她不需要总是努力寻找能同他搭得上话的话题,也不至于为了突然降临的沉默而局促不安了。对于新的生活,她适应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快。这大约是因为她在德国的时候已经学会了怎么同他的侍从和管家们相处。而且,无论她怎么想,新生活带来的好处与便利都无可否认。就像他承诺的那样,一切与现实相关的问题都不必她操心,出行,有男仆专车接送,家务,由女仆全权包揽,做饭,厨房里的厨师全天候待命,晚餐更是由名厨亲自掌勺。这是他们的专业,即便她自己想做,只怕也不会做得比他们更好。至于对她一向照顾的鹤姨,其细致体贴的程度则更不必提。她有了更多的空闲,除开专心读书以外,也发展出一些以前不敢想的,高雅的兴趣爱好。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
然而,这生活仍是有她无所适从的部分。准确地说,即便住在一起,她跟顾惟其实还是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打这个学期开始他就不怎么去学校了。两人的日程相去甚远,作息也常常错开,连一日三餐都碰不到一块,像今天这样一起出门的情况则更是少有。他忙,她也清楚,所以从不探问那些没完没了的让他烦心的工作,甚至一开始还保留着在德国的习惯,无论多晚都等他回来。然而渐渐地,她意识到他并不是每天都会回家。有时是一条消息,有时则是鹤姨传话,告诉她他今晚不回来了,所以,不用等他。于是无论当天吃了多么丰盛的晚餐,餐桌上摆着多么艳丽的鲜花,整个夜晚都要变得冷清寂寞起来。
……她并不是希望每时每刻都形影不离,也不想缠人得让他讨厌……只是在这一个月的生活里,她为数不多的感觉到踏实的时候,就是早上起床发现他不知何时躺卧在身侧,在隔壁枕头上静静熟睡的脸。除此以外,她难以确信自己和这个男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她不愿这么想,可不愿的同时恰恰也意味着她发现了某个事实他成了她的全部,而她却只是他的一部分。跟他同居,她的生活改变了很多,但,也有从来不曾变过的部分,她以前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等待着他,现在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等待着他,未来……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可是想到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这种孤单寂寞的等待都会延续下去,她就难免感到一阵颤栗的惶恐掠过心间。她有点害怕去眺望那样的未来,也害怕思索在那样的未来之中,将会变成何种模样的自己。
“今天回去跟妈妈住?”
“嗯。”
这是他们的惯例,每周母亲休息那天,她都会回家住一个晚上。母亲大约认为她跟学校宿舍告了假,常常会问一些寄宿的情况,譬如她有几个舍友,宿舍里有没有卫浴,平常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在学习之余还有没有别的课外活动……为了应付这些问题,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