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床共枕时,心中却依旧充满寂寞。因为她们大约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在哪里,不知道他会做着什么样的梦。这与他待她们好不好没有关系。顾惟已经待她很好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对她很尽责,也很周到,不管什么事都是说到做到。然而她的孤寂,那种心灵上的孤寂,却从来没有因此而得到过缓解。
翌日一早便刮起了大风。北威州的冬季每天都是阴云密布,庄园里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唯一不太习惯的,就只有从没在这片土地上经过冬天的陈蓉蓉。女仆麻利地拉上窗帘,不叫小姐被群魔乱舞的枯树给吓着。尽管如此,当她待在温暖宜人的室内时,狂乱的风声也一刻不停地恫吓着她的听觉。那种声音之可怕,好像要把整栋房子连根拔起,一直卷到宇宙之外去。有时她都忍不住盯着护壁板外的丝绸壁衣,或是漆金的扶手椅,或是扶手椅上绣着银线的锦缎靠枕,一连好几分钟地盯着,疑心这些华贵的家具会不会突然颤抖起来,叫破门而入的狂风撕成碎片。这个房间曾经是一个沙龙室,不过现在已经改造成集阅读与休闲为一体的起居室。当然,起居室里没有一样东西发出过哪怕是一丝颤栗,它们都很安全,她也很安全。
夜晚,风的咆哮变得更加暴怒。晚餐时倒还不算难受,因为她好歹能跟上菜的男仆或是更换餐具的女仆说上几句话。有些说中文,有些说德语,她对德语还很生疏,所以这种时候尤其能分散她的注意力。然而到了睡前,当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冷飕飕的呜啸声就不得不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她莫名地想到为什么在欧洲的童话故事里,人们总爱幻想森林的深处住着女巫。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这种神秘可怕的自然力量从何而来。
恐惧使她一反常态。她从图书室里找了一本介绍风景的图画书大部分德语单词她都看不懂,非得查字典不可,好在旁边附有英文,但,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所以其实还是为了欣赏那些漂亮的水彩插画。她决定在床上读这本书,直到顾惟回来。
第101章 第八十七章 归来
顾惟到家时,女仆来通报说小姐已经睡了。当他洗漱干净走入房间,陈蓉蓉确实已经睡着了。
床头灯还亮着,暗示主人在睡前还有某件事情尚未完成。他走到灯光底下,发现她的手搁在一张书页上,人倒是睡得十分香甜。长发铺满枕头,还有一小部分被靠枕的流苏装饰勾住,没有来得及落下。小小的脑袋斜倚在枕头一角,光从压痕就能想象出是怎么在困倦中一点一点地滑下靠枕,跌进枕头,最终陷入安恬的沉睡。黄澄澄的光线经过灯罩的过滤,如金粉般铺洒在她丰茂的头发以及随呼吸轻轻起伏的肩膀上。
她在等他。
最近自己对她过于冷落,这是事实。不过必须说明的是,这绝非他的本意。他是想过应该暂时远离她,然而这个应该并未得到实施,准确地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实施的可能性。他打心底里清楚自己有多抗拒这个所谓的应该。之所以不得不冷落她,完全是因为融资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既然能吸引到优质的资金,当然也就不愁引不来优质的合作伙伴。这对他来说算是好事成双。双倍的机遇也意味着双倍的工作强度,他既想要事业,又想要陈蓉蓉陪,结果就只能让她把大把的时间都花费在等待上。他知道这对她很不公平,可就目前而言,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轻轻抚摸她被灯光照得像金发似的头发,想把书从她的手底下抽将出来。然而,她醒了,像沉睡了一个冬季的花儿在春天苏醒过来,徐徐绽开娇艳欲滴的花瓣。她的目光由朦胧恢复剔透,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眼睛里也全都是他。
真的很奇妙。
她发自内心地爱着自己,而这种不计回报的爱也让他时常忽略一个事实一个看似矛盾却又真实存在,甚至是打一开始就不曾改变过的事实。她在满怀爱意的同时也满怀强烈的戒备,好像随时准备往后一躲,不肯把整颗心托付给他。
倘若放在过去,顾惟十有八九就要对这种戒备生出不满,就算不介意,也绝不可能在心情欠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