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勤却深呼吸一次,摇摇头:“然后发现你其实很坚强的,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意思是不是就该结束了?凌田忽然想问,你没必要再看着我,也不会再看着我?

但她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是不想,也是没机会。因为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她收到医院公众号发的通知,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辛勤看了看结果,已然放心。

再回到诊室,急诊医生看过报告,也跟他说的一样。C 反应蛋白提示轻微炎症,开了点抗生素口服。酮体阴性,只是血糖还是有点高,11.98。

“降血糖的话,你要挂水吗?”医生问凌田,“你是一型糖尿病,家里有胰岛素的吧?现在这个情况,自己适当增加剂量也行,注意监测,防止低血糖。”

凌田放了心,发消息给母亲,报告了看病的情况,最后在留医院挂水和回家打针之间选择了回家打针。

出了诊室,两人朝外走。

辛勤问:“你往哪个方向?”

凌田指了指。

辛勤说:“我也是,我住康兴大楼。”

凌田说:“教工新村。”

两个地方几乎紧挨着,好像也没理由不一起走。他们在急诊门口打了辆网约车,看着地图上的小图标龟速靠近。

辛勤忽又想到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都用无针打胰岛素?”

凌田点点头。

辛勤又问:“最少一次两个单位?”

凌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有难题了,除非血糖特别高,补针一般都是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补,但无针一个单位可能打不进去,所以注射器在设计的时候就没设这个档位,最少就是两个单位起。

她还在想是赌一把打两个单位,还是挑战一下自己,再试着用一下针。

辛勤已经开口问:“你带胰岛素笔了吗?”

凌田说:“带了。”

略带显摆地把书包拉开,包里还有小包,里面一切都有血糖仪,胰岛素笔,无针注射器,小瓶装葡萄糖饮料,酒精棉片,棉签,针头。她真的有在认真照顾自己。

辛勤看了看她的装备,又看了看手机上她的血糖曲线,说:“要不我帮你补一个单位?”

凌田顿了顿,点点头。

两人于是在急诊楼门口找了个背静些的位置坐下补针,辛勤拉开自己的书包,免洗洗手液,一次性手套一应俱全。凌田看着也不敢问,大哥你是有洁癖呢,还是有从医院顺东西回家的癖好?

但到底是专业人士,他动作利索,很快打开胰岛素笔,装上针头,调好剂量。凌田把 T 恤下摆掀起来,露出腹部一小块皮肤,而后看着他低头,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接近自己,其实并没有直接接触到皮肤,他只是用酒精棉片擦拭消毒,造出一小片微凉的区域。

她一直看着他的手,有筋骨感,却又不失温柔,腕上戴着一块全黑的智能手表,反衬得肤色更加洁白干净。脑中忽然出现另一挂专业人士的基本功,她想起自己曾经画过的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姿态各异的手,速写草稿的第一步就得把骨骼的走向画出来……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提醒:“害怕就别看了。”

她这才转开视线,眼睛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但其实看不见更让人有种未知的不安,使得感觉更加分明。

倒数十秒,终于结束。

他问:“疼吗?”

她摇摇头,笑说:“你手气比我好。”

他也笑了,收拾起针头和笔。

刚好手机响起提示音,网约车到了,他们走出去上了车,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凌田一直在想,这到底算什么呢?甚至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那句话:看过你的身体,决定和你在一起,医学伦理在哪里?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尤其是布满注射之后留下的小伤的腹部能有什么吸引力,但还是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在无微不至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