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自己打开门,暴民冲进来,又把院内的人都给咬死了。
要说自己没死,那怎会听到死了的陆青唱歌呢?
要说自己死了,那这么些感受未免也太真切了。
余士宗挣扎着四肢,像拱破蛋壳的鸡仔般奋力挣扎,拨开一片又一片草杆儿。
当干冷凛冽的夜风钻入他的肺腑,漫天星河映入他的眼眸时,他笃定了,自己没死,陆青也没死。
余士宗站在干草垛上,借着远处的火光与星芒,望见陆青趴在宅子二楼,探出上半身,嘴里不断地唱着那首童谣。
“陆青!”
余士宗喊道。
陆青没有回应,似是没听见。
余士宗环视四周,只看见散落的兵仗与残肢,暴民已不见踪影。
宅子二楼的门扉窗棂不知被何物破坏,已变为断壁残垣。
他缓缓爬下干草垛,向着陆青走去。
“陆青!你等我!”
余士宗走近宅邸,搬开堆在过道、楼梯上的瓦砾与朽木,慢慢向二层爬去。
陆青居然没死。
这个消息让余士宗再度唤起了活下去的盼望。
本来以为陆青必死无疑,自己才不想活了,所以打开门和大伙儿一块儿死。
谁知道这人命这么大。
“陆青……你忍着点儿……”
余士宗爬上二楼,看到陆青下半身被房梁与瓦片压得死死地,只有上半身能勉强活动。
他将陆青身下压着的木头扛起,把瓦片一片片挪开。
陆青血肉模糊的下身将余士宗吓了一跳。
“你……你千万别回头看哈……”余士宗小声说道。
陆青的双腿满是参差不齐的牙印,麻布下摆被撕地一缕一缕,与凝结的黑紫血块儿,暗红的筋肉缠在一起。
就算能活过来,后半生也站不起来了吧,余士宗心想。
不过既然人活着,总归是有办法的。
他听过说书的讲过蜀汉演义,诸葛亮常年伏案处理公文,晚年积劳成疾,双腿已经细成了麻杆儿,走不动路,就发明了一个带轮子的木马,他想去哪里,身旁的两个卫士便推他去哪儿,倒也方便。
八百年前就有的木马,现在一定也好弄,找个手熟的木匠搞一个就行,陆青穷得叮咣响,肯定顾不起两个卫士,只能自己来推了。
虽说听上去很凄凉,但陆青这辈子也离不了自己了,余士宗想。
“不疼吗?”
见陆青仍在唱那个破童谣,余士宗问。
陆青没有应声,仍是唱着。
这人肯定给吓疯了。
余士宗暗自道。
花了约莫一个时辰,余士宗才将陆青身上的压着的瓦砾和木头挪走。
他顾不上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身体,借着暗光,将陆青翻了过来。
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物从陆青脸上掉了下去,径直摔到了院内。
歌声停了。
余士宗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陆青左半张脸被啃得只剩下骨头,半张薄薄的脸皮耷拉下来,在半空中来回晃荡,左眼在没有眼皮的眼眶里光溜溜地打转。
下巴也不知所踪,许是方才掉到院里的那个巴掌大的硬物。
一条长长的舌头垂在喉咙处。
约莫两三个刹那,余士宗拿起厚重的瓦片,又缓缓放下。
他做下了决定。
哪怕陆青变成这副模样,他也要给他送终。
不能让他死在外乡,尸首孤零零地被鸟雀、猫狗、蛆虫分食殆尽。
“陆青,这下我不欠你的了。”
余士宗背上陆青,狠咬着下唇说道。
眼泪在他眼眶里转了半天,最后终是没能落下。
“陆青,我不怕告诉你实话。头一眼看到你这副模样,我觉得你肯定活不了了,我本想拿瓦片,给你个痛快,不让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