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胡饼味儿!”朱福咬定道。

万安期没有再回话,片刻后,他突然坐起身来,撅着嘴痛苦地嚎了一声。

经过朱福的折磨,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朱福,你存心不让我睡!”万安期靠在床头,有些埋怨道。

“小孩儿,你说哈,我问你,你觉得咱俩现在算不算太后的自己人?”朱福挑了挑眉毛。

“不是太后,那是朱太妃,太后是老官家的皇后,只能有一个……哎你第一天不就问过我吗?”

“太不太后的,那不都是早晚的事儿?儿子当皇帝,亲娘不就是太后嘛!我是想哈……”朱福贴得更近了些。

“……我是想,你说我会吹大小横吹,筚篥,拉胡琴,还会打龟兹鼓,还都弄得不赖,你识字,还会唱那个什么词,不如咱们自己开个乐班,自己做主,再不必给他们做工了……”

朱福说着哼哼了起来。

“可是……你吹的尽是哀乐,我也只会唱双调小令双调小令由前后两阕组成,同一曲调重复演奏两遍,你知道的,小令听多了人犯困。”万安期耸了耸肩,眯着眼说道。

“我会吹的可多哩,就是这小半年光景不好,汴京城里死人多的是,成婚的寥寥,所以我现在哀乐丧乐吹得更好……不提那些,就说咱们日子还长,以后能学的也多,想我以前连胡笛的正反都分不清……后来不是也跟着学会了嘛,就得是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朱福自顾自笑了笑,又接着说下去。

“咱们可是太后……朱太妃……咱们是当今皇上的亲娘的自己人,到时候要做什么行当也方便得很,要是有地痞无赖对付咱们乐班,还是欺负咱们的乐工,咱们就叫朱太妃派人来收拾他们,嘿嘿……”

朱福一副志得意满之相,令万安期十分摸不着头脑。

“朱福,我觉得朱太妃那种大人物,只会在一些景况下有求于咱们,所以看上去又慷慨,也大方,但这事过去,她不会再和我们这样的小民来往。”

万安期给朱福泼了盆冷水,但朱福仍是不以为意,反倒兴冲冲地掏出金钗,炫耀似地在万安期眼前晃。

“这事可过不去,你可是救了她的命哩!况且咱们有金钗为证,她可赖不掉!”朱福信誓旦旦道。

“金钗还是卖掉好了……”万安期虽然才十二,但明白一个道理本不应该拥有的东西,留在手中便会是祸患。

“为啥要卖?”朱福不解。

“喔……”

万安期思索着该如何向他解释时,院外传来了争执声,与铁器相撞的响动。

黄铜院门外吵嚷不休,许多人在外叫骂着,并用兵器敲砸大门,几名院内的兵士看着黄铜大门上越来越多的孔隙与凹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搬来柴火堆、灰砖等杂物堵在门前。

“兄弟!咱都是汴州人,又都是龙卫十六军龙卫军,北宋上四军之一的兵,你行个方便,让兄弟们进去呗!”门外传来一声汉子的喊声。

“不成,周大人有令,谁来了都不许开门,你们去别处吧!”看门的军都头喊道。

“周大人不知道外头有啥吗?都他娘的是死人,吃人肉的死人!你再不开门,等我们把门砸烂,大伙儿一块儿死!”

言毕,外面的人群更加奋力拍打大门。

侵晨的日光还未洒下,积雪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脚印,黄土巷道被融化的雪水浸透,变作深浅不一的泥沟。

永安县北的坟地上满是行尸掘出的深坑,行尸们齐聚在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之上,或迈着小步行走,或以两臂匍匐前行。

第一屡赤金色晨光洒在晶莹的融雪之上,折射出靛蓝与浅绛的光彩。

行尸们身着各式杂色衣冠,沿着主街走向屋宇密布的内城,宛若掀开一颗长满绿苔的石块,在土坑中蠕行爬动的甲虫与鼠妇。

街边爱管闲事的狗见到行尸,仪式性地吠了两声,但由于昨夜吃得太饱,未过多久便感到困乏,站起身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