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实话不?”

朱福倒也没避讳万安期。

“想听。”

“你和我阿哥长得像。”

“这是实话吗?”

“不是。”

“告诉我实话。”

“以后你就知道了。”

朱福裂了咧嘴,把这事搪塞了过去。

“朱福,落雪了。”

两人抬头望去,点点雪花自浓云之中簌簌飘下。

“真快啊,都入冬了。”朱福感叹道。

风不住地从门底钻入,屋内回荡着不经意察觉的低吼声。

肉块的油脂在烛光中凝固,如同雪天里结冰的湖面。

满桌的佳肴都丝毫未动。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周舜卿坐在桌前,哼着曹植的《白马篇》,缓缓站起身。

那是他最喜欢的诗词。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周舜卿推开窗棂,看到点点火光中,雪花已然在地上铺下薄薄一层。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与其说是最喜欢,倒不如说是唯一能背住的词。

周舜卿自幼便不是读书的料,所有文篇,过目便忘。家里甚至为他请来了龙图阁大学士做老师,但收效甚微。

本朝以辞赋为重,若是不通辞赋,官场便与之无缘。

后来,周氏在新旧党争中失势,族中子弟入仕无望,便没人再逼周舜卿习辞赋了。

周舜卿总把《白马篇》挂在嘴上,其父便认为他喜欢边关军旅,舞刀弄剑,便招募了一名精通刀剑的老军校教授他武艺,学成之后又将他送去了边军,出任军都指挥使禁军中层军官,往常下辖士兵两千五百人。

多年后北宋覆亡时,周舜卿的传奇故事已名扬南宋十七路十七路一百四十州,“周校尉”这一形象活跃于民间的各册话本与戏曲中,或忠义无双,或剑法超群,或临危救主,或兴灭继绝。

那时的人们不会相信,周舜卿并非禁军基层校尉,而是下辖两千五百人的军都指挥使,并且,他在边关几年间,没有打过一场仗,只是整日饮酒酣睡,唯一一次上战场,是为前线将士送去停战的圣旨。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周舜卿继续吟唱着,他推开窗棂,看到雪落遍野,点点星火闪烁在营帐与民房之中。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白马篇》曲毕,周舜卿将佩剑挂到腰间,推门离开。

好重的酒气。

二更天,张若冲在营帐中熟睡时,被突如其来的酒气熏醒。

虽说军中总有人不顾军法偷偷饮酒,但总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借着外面炬火的微微光亮,他看到一人斜立在营帐门口。

那人不知是谁,看上去来者不善。这种情况还是人多些好,他心想。

环顾四周,二十人的营帐只剩下自己一人。

张若冲想起来,晚饭结束之后,帐篷里的兵士嘴上说要去看戏,想必是结伴买春去了。

“谁?”

张若冲伸手,在地上摸了半天,只摸到一个刀鞘。

“张曹官,上次你我在夜里痛饮,是哪年的事了?”

是周舜卿……张若冲松了口气。

“周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觉得我为何而来?”

张若冲急忙拿出火镰,点上油灯。

火光照亮了空荡的营帐,他看到周舜卿腰间悬着两柄剑,一柄是他平日带着的佩剑,另一柄是开了刃的手刀两宋时期的制式武器,刀背厚重,一侧开刃,外形接近现代的开山刀或劈柴刀,胸前的甲片反射出一片晶亮。

大半夜的,他身为太常寺少卿,怎会出现在军营,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