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房子,窗口隐隐冒出光亮。
陈因因又喊了两声金老师,没人应。她转身蹿下梯子,要到隔壁去问清楚,却被上厕所的老陈截个正着,“乖乖,你不会是梦游了吧?”
“我得去隔壁,金老师好像犯癔症了!”
老陈低头端详她,“我看是你犯癔症,大晚上敲人家门多不礼貌,赶紧回屋睡觉去。”
他边说边推陈因因走,责令她三十秒内进入熟睡状态。陈因因躺平闭眼,默数三十秒后睁开,只见老陈站在门口,铜铃般的牛眼对上她。
“真睡了”,她用力到眼皮起皱。
“哎我这是什么命,闺女都十八了还得盯着睡觉”,老陈唠叨着回去。
陈因因没再睁开眼,只在脑袋里琢磨,转天一醒便跑去隔壁找金老师。
金老师五十来岁,原是江浙望族的大小姐,在这穷县城也坚持穿旗袍,梳发髻,优雅不减。她毕业于西南联大物理系,随工程师丈夫来到碱厂大院,在附中当老师。后来丈夫病故,她无儿无女,却决定一个人留下。旁人问起,她只说懒得再搬家。
“因因你又在编故事了。”
“真没有”,陈因因有点急,“您去趟医院,让我爸给您检查检查吧。”
“就算我真有精神病,你爸一个外科医生也治不了”,金老师从妆奁摸出一把象牙梳给因因梳头,问她怎么头上顶键子。
“是我自己剪的”,陈因因低声嘟囔,“我哥说短发比较有气质。”
“侬管他放个么子空屁,我看那小伙子很没审美,成天脏兮兮。”
他有的,明敏姐姐就很美。
陈因因感叹,金老师这涂了鹤顶红的嘴,不怪街坊邻居疏远。唯一聊得来的就是她妈妈赵鸿雁,两人一样遗世独立。想到妈妈,陈因因心头抽痛。
“金老师,我妈最近有联系您吗?”
金老师摇头,放下梳子往书架走,“因因,别怨你妈,一个女人想有自己的事业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