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传来簌簌的声音,老式木窗被推开,一道温婉女声喊宋微的名字。宋微抬头应声,“在后院,马上回去。”

陈因因惊讶,他这句语气很温柔。

她的手忽然变轻,小三花从她怀里跳下,蹭在宋微裸露的脚踝上。她差点脱口而出,别凑近这个讨厌鬼,他很危险。

“儿子,咪咪你记得带回来,别弄丢了”,有人在窗口一闪而过。

陈因因没看清,但听出那是宋微的妈妈,还听出咪咪是指这只小三花。她提高音量问,“这是你的猫吗,那你刚才还问我?”

“不是我的,猫永远没有真正的主人”,宋微抱起小三花,“也可能它是我的主人。”

他说完便走掉,踩出草上的深痕。

陈因因愣神片刻,打开电箱又合上,瞟着楼上腹诽,搞得她都没心情偷电了。

宋厂长对后院遭贼毫不知情,埋头苦干不见天日。陈因因的电池存不住电,满处寻觅废零件,连《射雕英雄传》都不再看。

厂里没人帮厂长,问就是水平不够帮不上。家里没人管因因,问就是她一直这样瞎折腾。两人在孤独上达到共鸣,在科学追求上神似父女。

君住车间地铺,我闯君之后院,君修热压机,我拆君电箱,日日不见君,共吃机电苦。

到底是年轻人胜一筹。陈因因偷的电够点灯一宿时,宋厂长的热压机最多工作二十分钟。李书记带着一饭盒饺子来,端出老大哥的和蔼,请宋斌先回去休息。

宋斌反问,“这批机器从日本买来时,还有没有附别的材料?”

李书记看出此人冥顽不灵,笑着说找找,又添一句,“听说您夫人身体不好,家里没人做饭吧,不如让孩子来我家吃,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就这双筷子,在李书记家烧起一把火。李明敏刚进门便听到,“摆双筷子说得轻巧,那是因为你每次除了摆摆筷子,什么都不干!”

许红霞泼辣的声音后,紧跟一句“小声点儿,我跟厂长客气一下怎么了,不应该吗。”

她爸的语气说窝囊,又带着大家长的霸道,说硬气,又带着怕被骂的懦弱。李明敏觉得像没烂透的西葫芦,水囊囊的恶心人。

“你永远都是客气!客气进去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吗?好人你做尽,面子撑足足的,家里日子怎么过下来的你问过吗?”

“你就是太短视!走动仕途当然有开销,再说这回请的不是阿猫阿狗,是厂长。”

“厂长又怎样?厂长都来来去去多少个了,你不还是个书记!”

李书记被戳到痛处,怨恨地看向许红霞,咬紧后槽牙。

李明敏趁爆炸前的平静,转身逃跑。

门口,明敏脚步停下,看向院外的宋微。她从气质认出,这是厂长家的儿子,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得倨傲,甚至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外表漂亮的年轻人相遇,像动物遇到同类,无法避免微妙默契。

宋微承认,李明敏是美人,和他妈妈相似格调,如秦淮河边的抚柳,极细的一枝,随风荡起,万般柔媚。但他此时的局促,是为里面的争执。

“我爸让我送茶叶给李书记”,准确说是勒令他来尽厂长儿子的义务。

李明敏接过茶叶,和他指尖相触,很快松开。清雅的茶香飘至鼻尖,她不懂茶,但闻得出很贵。她上前一步,“你刚来还都不熟吧,我带你转转。”

不等他反应,李明敏声音沉下,“你现在回去,一看就没在我家吃饭,不好交代吧。”

宋微挑眉,端详她的眼神似在角力。良久,他做出请她走前面的手势。

副食店门口,李明敏把一瓶橘子汽水递给宋微,“刚在我家听到的,麻烦你别说出去,我妈不是针对你。”

“我不傻,用不着特地请我。”

李明敏歪头盯着宋微,小男生在卖冷酷,她被勾起征服欲。他细皮嫩肉,衣服样式新,身上味道香,散发着城市气息,和追她的臭男生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