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一叠声地提醒,“别哭别哭,针孔沾上眼泪影响效果,出了问题还不得你自己兜着?”

……道理言欢都知道,可他忍不了。

说什么不想出去?谁不想从地狱里爬出去?可是囚徒脚上拴着粗重的锁链,刀山火海在前,他寸步难行。

所以他想方设法花心思,把季凡推出去。

前一晚他们做爱,季凡一遍遍地顺他的头发,借着抚慰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弄他带毛囊的发丝,他都知道,之所以不止一次地在否认他是佟诺林的同时让季凡给证据,其实一直都是在引着男朋友往这条路上走,季凡对他毫不设防,顺理成章地掉进他的陷阱,但季凡不知道,最后他拿走的头发,是言笑的。

言欢偷偷掉了包,那天晚上他在季凡之后出门,就是去找言笑要了几根头发封存。

没有证据。

最直观的DNA鉴定,会告诉季凡,言欢不是佟诺林。

下一个月一号,说要回来的季凡,不会再回来了……

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唯一一点微薄的希望。

“可是……可是我也想出去啊……”悲痛欲绝的恸哭里,他终于呜咽着说了实话,“我能怎么办?我没办法,我只能这样……”

他在季凡面前忍,怕男朋友心疼,在他陆骁面前忍,怕陆骁拿住他的七寸釜底抽薪,他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没心没肺云淡风轻的样子,被踩在地上羞辱还能笑着对客人说一句“您踩得好爽”,可在这个不会笑他也不会过分怜悯他、与他所有的生活所有的命运轨迹都无关的医生面前,他却装不下去了。

可能是那数不清的水光针实在挨得太疼了,也可能是平安夜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分离太痛了,他甚至无法分辨到底因为什么而崩塌,当李默然的袖子伸过来的时候,他像个疯魔了的人抓住了救命药一样,一把薅住他的衣服,抱着他的手臂嚎啕出声。

眼泪渗进了医生的白大褂里,不会落在脸上影响针剂的效果。

李默然僵硬地任他拽着,不再劝他,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被他抱救命浮木似的抓着,沉默地等着他发泄完冷静下来。

果然,言欢也没让他等太久。

身不由己,连崩溃都还是理智的。

“……谢谢。”他压抑着嚎啕之后的抽噎,回过神来之后,放开了李默然的袖子,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

“你先起来。”李默然也没管糊了一袖子眼泪的衣服,他一手坚定地拿着他的保温杯,一手拽着言欢站了起来,把他扶到床上,扯了被子盖住了他赤裸的下身,又把水递给他,“喝点,你水分流失太严重了。”

言欢感激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蜂蜜水下肚,果然熨帖地将仿佛因为疼痛和紧张而缩成一团的五脏六腑都抚慰了一遍。

对岸的焰火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礼炮喧嚣后的黑夜更加沉寂萧瑟,他扭头看了半天,直到医生把保温饭盒打开,给他递了过来。

言欢眨眨眼,无声地看向他,没接。李默然无奈地笑笑,“吃吧,Lu没说要禁你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