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入扣,从逻辑到情理没有一点瑕疵。在场众人几乎都被他娓娓道来的声音吸引,甚至身为法官的林小云都托着腮,听得入迷。末了,Rowan 停了一刻,目光依次徐徐巡过场上所有人,最后锁在方惟安身上,浅浅一笑,又道:“为了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把刚才说的内容再说一遍。这是一个简单且有效的测谎方式,如果我在说谎,我肯定不能把所有细节完整叙述。”说完这句,场上发出一阵低呼声。Rowan 却丝毫不在意,仍然不疾不徐地又把刚才的发言完整的重复了一遍。待他讲完,场上默了一切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方惟安身上。胜负的局势到此刻似乎已经非常明显,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康俊有十足的理由去相信 Rowan 的发言。

唐盈盈的双手紧紧握住,手心里涔出了一层薄汗。面对 Rowan 毫无破绽的叙述,她似乎也想不出有什么突围的方式,只能与旁人一样,将担忧的情绪用目光传递到了方惟安身上。

方惟安的身影笼在柔和的灯光下面,显出了平日里不常见到的温柔。他看了唐盈盈一眼,目光却遥遥越过了众人,落在了前方墙面的壁画上。他沉默了两分钟,许是更久的时间,音色如一块碧玉沉入秋水:“你们见过真正的恐怖分子吗?”唐盈盈只觉得身上的寒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惟安会彻底跳出对这局游戏的分析,婉婉地从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上说起。“我曾在特拉维夫待过两年,那是以色列第二大城市,看上去跟深圳很像,有山有海,有便捷的现代化建筑,却同时也几乎是这个世界上遭到恐怖袭击最多的地方。有一次,我在做一个文化展会的外围安保,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推着婴儿车过来,车子里坐着一个一岁的小女孩。他跟我说,他们学校布置了周末作业,要写一篇参观展会的文章。他家住得很远,父亲在其它地方打工,母亲跟他说,他得照顾妹妹,所以他把妹妹也一起带了过来。他说完,举起婴儿车里一大罐那种纸盒装的牛奶,说,这是我妹妹一天的粮食,他让我允许他带进会场去,说完自己打开喝了一口。我那个时候感到特别为难,这么大盒的液体是严格禁止带入的,可如果我不允许他,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就得饿一整天的肚子了。我拿着那盒牛奶摇了摇,又让警犬闻了闻,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我看着那个男孩,我让他把刚才说的话,还有今天早上的行程再复述一遍,希望通过这个办法检测他究竟有没有说谎。他照做了,说得比第一次还更详细,连早上几点起床,怎么准备妹妹的牛奶,准备自己的干粮,怎么坐车,怎么转车都讲得清清楚楚。我几乎就信了他,准备让他们进去。但是我接过了那盒牛奶,告诉他我不会把他处理掉,而是放在值班室里,如果他妹妹饿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小男孩各种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他们进去以后,我越想越觉得这盒牛奶有问题,撕开检查一看,果然在盒子中间被放置了一枚硝化甘油炸弹,缠好裹好之后,再灌上牛奶。我后来仔细想过这个事,当时我之所以特别相信那个小男孩,因为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他确实是要完成作业,也要照顾妹妹,他也的确起得很早,坐了两趟公车才到。这都是事实,所以第一遍讲述和第二遍复述的时候,他才能说得这么完美。但他同时也隐瞒了他是怎么准备炸弹,怎么计划在人群中引爆的部分。”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骤然逼视 Rowan,道,“就像 Rowan,你说了所有别人留意了或者没留意的细节,却没有说你在这几个夜晚是怎么杀人以及你真实的身份,你就是狼人!”方惟安的声音不算大,但场上实在静极了,他说话的重音又压着人们心跳的节奏,一个一个字像是砸进了心脏里。

大家仍然不敢作声,只是看着康俊。康俊侧了侧头,犹豫了一刻,脸部肌肉微微牵起嘴角,对着 Rowan 说道:“若这局不是遇到方总,我肯定得选你。你的表述和技巧都是满分,但方总则是绕开了这一切,硬碰硬的用正义来召唤我。让我觉得要是不选他的话,马上就会有个雷劈在我的脑袋上。太可怕了!”

紧绷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