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爹娘死得早,封顷竹年纪最大,又当爹又当妈,操心了大半辈子,最小的弟弟还是没成器。
封顷竹赶到梨园,弟弟没找到,先碰见了阿文。
阿文听完戏,临走时发现家里租的黄包车不见了,天上又落了雨,只能在梨园里等雨停。
封顷竹掀开门帘的刹那,正好与他碰了个正着。
雨声潇潇,穿着青衫的阿文面上还有未褪去的惊愕:“您是……”
封顷竹抿唇一笑:“又见面了。”
继而避而不谈巷子里发生的事,问他为何还在这里。
“下了雨,我租的黄包车不见了。”阿文微垂着头,与封顷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您呢?”
“我刚好要回去。”封顷竹打量着天色,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封顷竹第二次送阿文回家。
他们坐在车后座,一个靠左,一个靠右,拘谨得很。
封顷竹偏头望向窗外,满眼还是方才看见的阿文的手――十指青葱,指尖一点粉――那是读书人的手。
洛家的确送了阿文去念书,一念,就从小念到了现在。
“那个,”封顷竹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会是阿文,“之前拒绝先生的拜帖,不是不想见先生,而是觉得,该我去封府拜谢先生才对。”
“……要不是先生,我现在肯定……”
封顷竹垂下眼帘,瞧见了他绞紧的手指,心一软,打断他的话:“不必,换了谁撞见这样的事,都看不下去。”
“不。”阿文悲伤地笑笑,“先生可能不知道,当时撞见我被他欺辱的,不止你一人,可真的站出来的,只有先生罢了。”
封顷竹皱起了眉。
陈家家大业大,金陵城里除了他们封家,无人敢惹,可就算封顷竹不姓封,也断然不会放任阿文被人欺辱。
“倒是先生,此番和陈北斗结下恶果,日后要小心了。”阿文忧心忡忡地说,“若不是我,先生也不会……唉。”
“你不必为我担心。”
“也是,先生姓封。”
“你不问我的名字?”
“看先生面相……该是封家的大爷吧?”阿文若有所思,托着下巴沉吟良久,“我听说封家的二爷去了德国念书,三爷还小,那么您只能是大爷了。”
封顷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指尖上,笑着点头:“我是封顷竹。”
“敬亭山下百顷竹?”
“是了。”封顷竹意外地看了洛之闻一眼,“是这两个字。”
“先生的名字好听。”
“那就不必叫我先生。我见你年纪和我三弟差不多,倒不如叫我一声哥。”
洛之闻犹豫着摇头:“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个称呼而已。”封顷竹又去望车窗外的风景。
洛之闻沉默片刻,小声唤道:“封哥。”
封顷竹将洛之闻送回家,见他爹娘也在,便没有久留,第二日却听家里人来报,门前来了洛家的少爷。
阿文真的来封府了。
封顷竹连忙让人将他带进来,阿文还是一身青衫,手里拎着一包糕点,刚放下的油纸伞滴滴答答地落着雨。
“封哥。”阿文向他行礼,“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您尝尝。”
要是阿文带来的谢礼是黄白之物,封顷竹断然不会收,可点心是他亲手做的,封顷竹就没有不尝的道理了。
阿文手巧,话也少,封顷竹尝点心时,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手边放着一沓子报纸。
封顷竹认出那是金陵城里常刊登风花雪月故事的小报,不由好笑:“你看这个?”
阿文面色微红,点头说是。
他原不想让封顷竹瞧见这份报纸。
因为他也在报纸上刊登过几篇连载,这份就有他写的故事。
阿文来封府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份,看见封顷竹时,才反应过来,这人大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