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差并不知道他们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又听见对面的少年轻声说:“捂住耳朵。”

下一刻,女孩放下伞,双手捂住耳朵,像是要挡住呼啸的风雪声。而对面的少年已经迎着风雪冲过来,在解差从马背上拔刀而起斩下去的刹那,握住他拔出的刀柄,微笑:“借一下你的刀。”

少年反手握刀以刀背击在解差的头顶。翻滚下马昏厥过去之前,解差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少年提着刀在半空中旋身,肩上披着的氅衣落下来,露出猎猎飞扬的深绯色大袖袍,锐利得如同风雪之中的一抹血色。

云渺捂着耳朵闭着眼,只听见指缝间呼呼的风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有人在她面前弯下身,拾起地面上的伞,抖落伞面上的雪,遮在她的头顶上方,而后轻轻掸开落在她发间的雪粒。

“结束了?”云渺睁开眼,“你没有伤到别人吧?”

“我一个人要对付十几个人,你为什么不担心我会受伤?”谢止渊歪着头看她,忽然就显得十分不满。

“因为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云渺轻哼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嘟囔,“反派的血条总是厚得惊人。”

她俯下身,把天子剑重新裹起来,抱在怀里,跟着谢止渊走到前面的囚车边。囚车边用一根麻绳捆了十几个差使,包括被打晕过去的那位解差。这一次谢止渊控制得很好,确实只是打晕,没有伤到人。

云渺踮起脚,探过身,往囚车里看了一眼。

囚车里空空如也。他们要找的那位被送去流放的淮西长史何全并不在里面。

“这一个也是假的。”谢止渊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落山了。看来今日之内是找不到何大人了。”

他转过身,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乌骓马踩着雪从道路另一侧小跑过来,呼噜噜地蹭了蹭他的掌心。谢止渊拽过缰绳,把云渺抱起来放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了马:“走吧。找个地方落脚。”

因为一路上的奔波而困倦,云渺靠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昨夜在大理寺狱找不到何全的那一刻,谢止渊就确定了此人已经被太子太师提前送出了长安。从长安外出流放必定经过蓝关,他们连着策马飞奔了一日,去追押解囚犯的囚车。

但是太子太师显然已经预料到了有人会劫囚。

这位太子太师兼兵部尚书一口气安排了十数辆假囚车,每一辆囚车都由解差和护卫押着前往蓝关,恐怕连随行的解差自己都不知道看押的囚车里究竟有没有真的囚犯。

时间紧迫,一旦出了蓝关,失去了京畿官府的看管,流放路上的何全就很难活命了。谢止渊派了手下的人一个个去查,也带着云渺亲自去查可疑的囚车,但是一整日下来查到的每一辆囚车都是假的。

云渺要求先礼后兵,所以每一回她都以天子剑为令,命令解差放人,但是没有一个解差是听令的。看来这些人都是太子太师亲自安排和叮嘱过的人手。

一整日追查下来,身边这个反派越来越不耐烦,所以云渺还得盯着他不许他伤人。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这个少年确实听她的话。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握着一柄出鞘的刀,只有她可以对这柄刀下令,也只有她可以把刀收入鞘中。

就算不能改变反派要做的事,但是至少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少伤害一些人,这已经不再是系统的任务,而是她的私心。

风雪越来越大了,马蹄几乎陷进了雪中。

云渺靠在谢止渊的怀里,困倦地睁不开眼睛。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兜帽,把帽子边缘拉下来盖住她的脸,而后又解开身上的氅衣把她裹了起来。

“阿渺,睡一会儿。”他附在她耳边说,“到了我叫你。”

“我们要去哪里?”云渺迷迷糊糊地问。

“三家店客栈。”谢止渊回答,风雪吞没了他的声音。

云渺没听清,靠在他的怀里低着头睡觉了。睡梦之中,她感觉到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