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静静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我甘之如饴。”

姜锦抬眼,眼底也是猩红的颜色,唇角却挂着笑,笑到眼睫都在颤抖。

她说:“裴临,你知道吗,两辈子了,你只有这句话最像情话。”

她汹涌的情绪比剑招更难招架,怔愣片刻后,裴临才缓缓道:“我还有话要说,如果……你愿意听。”

掌心紧到发痛,姜锦用力敛去眸间扑朔的神色,冷然道:“好啊,我还真想听一听,你能解释出个什么花来。”

裴临身形微晃,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如何:“我没打算一直瞒你。若非中秋夜意外横生……”

说着,他微微一滞,有些失神。

裴临默了默,继续道:“不,不是意外,是我怯懦不敢面对,知你重活一世,不想与我再有交集,故而行此下策,想要等你我重新有了情谊,再缓和地告诉你这一切。”

姜锦静静听完,戏谑的笑悬在眉梢,压都压不住。

“可真是好算计。”

姜锦笑了起来,她抬手,擦擦眼尾溢出的意义莫明的眼泪,对裴临道:“不过,裴节度果然有些自知之明,我确实不想与你再有交集。”

她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她说:“不止今生,纵然前世也是一样的。”

裴临呼吸一窒。

姜锦闭着眼睛,嘴角挂着倔强的笑,一字一顿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等你回来,我们和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八个字,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哽了在心头两辈子的和离终于说出了口,姜锦的神色蓦然松快下来。

她眼睫忽闪,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戳心窝子的话。

“你以为是再续前缘,可我前世就想和你一拍两散了。”

“那夜我躺在你身边,你像个死人一样,我不想连说和离这样的事情都等不来回应。可谁知道呢,一闭眼,我却再没来得及说那句和离。”

轻快的语气,可哪一字哪一句,不是椎心泣血之言?

心底隐痛一触即发,未曾淡忘的前世记忆涌入脑海,裴临深吸一口气,却无法说出一句能显得不那么单薄的话语。

她早把身后事早预备的井井有条,似乎唯一放心不下的凌霄也有了交代,他以为……至少她不是抱憾走的。

这样的念头,至少撑着他走过了最后那年。

可现在,他却发现,她有遗憾。

而她的遗憾与他有关。

裴临恍惚。

那时……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连枕边人想要与他和离都不曾知晓?

是了,他总觉得时间还来得及。

看着裴临眼底通红却一言不发的死相,姜锦别开了眼。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淡然放下,可现在却发现,她从来就是斤斤计较的人,她忘不掉他的疏离,忘不掉那些居高临下的语气。

姜锦仰起头,薄纱似的月光笼在她的下颌与颈间,她看着月亮出神许久,轻声道:“裴临,你还记得吗,你这辈子问过我一个问题。”

裴临双目紧阖,久久难言。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辈子被她救下、察觉她的重生和对他的抗拒以后,他问过她,是否只要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都可以?

裴临蓦地睁眼,薄唇边是自嘲的浅笑:“你已经告诉过我答案了。”

并且……身体力行地践行了这个答案。

无论是玩笑话里送出的月亮,还是轻吻的回应,给的都不是他。

姜锦笑了笑,她漫无目的地甩了甩手上的马鞭,轻描淡写地道:“是啊,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这些话你爱听吗?满意吗?”她嗤笑一声:“我如你所愿。”

没谁会比她更懂如何刺伤他。

裴临眼眶发红,笑容却愈发深了。

这些话不从她口中亲口说来,他总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