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的感觉始终盘桓在心间,这种时候,只有手头有事才不会觉得心慌。姜锦几乎是一刻不停,从卢府离开,便策马出了范阳城。

她要去一个地方。

她要亲自去追溯那枚玉扣的来源。

早先,薛靖瑶派人查清了玉扣的主人和来由,还说那对庄户人家的夫妇,模样上与她是颇有几分相似。

在昨晚回想起姜游临死前的话后,这个疑影愈发困扰着她。

他确实话少,平素也不着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混不吝的意味,可是他临走前,望着她的眼神做不了假,那确确实实是一个长辈对孩子该有的慈爱。

那时的姜游,当真有心情开一个这样戏谑的玩笑,留给马上就要独自行走在人世间的孤女吗?

两辈子了,时至今日,姜锦才终于察觉,所有的故事,似乎都是在裴焕君三言两语化解那场荒谬的刺杀之后,才开始的。

如果裴焕君说的是假话,抑或者,只是他以为的真话……

姜锦猛然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关窍。

自始至终,她似乎都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她笃信重生的裴临知道了什么隐瞒了什么,笃信裴焕君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更是要利用她的身世去做什么文章。

裴临有所隐瞒不假,裴焕君怀揣反志亦不假,可他们知道的,就一定是千真万确的真相吗?

想及此,姜锦眉梢一凛。

如果……

如果姜游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杀了裴焕君这号危险人物,而那枚玉扣,也千真万确,是她襁褓中遗留的信物呢?

? 第 77 章

近来范阳的天气极好, 灿亮的日头高悬空中,野地上的草叶都被晒得有些焦黄卷曲。

正是跑马的好天气,近郊的马场上往来者众。

薛然牵着缰绳, 一会儿摸摸小红马的鬃毛, 一会儿又兴奋地抓来草料往它嘴边送。

小孩子心性大抵如此, 骤然得了想要的东西, 难免喜不自胜。

薛然年纪虽小,做事却并不唐突,他很快就从兴奋劲里拔了出来, 转而恭敬喊了一声旁边带他来这儿的裴临,“师父。”

裴临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言辞,只道:“上马。”

只不过,这样简单的动作, 对于初学者来说亦有些难度。

这匹小红马虽温驯,然而四脚着地的畜牲就不可能没有脾气, 薛然好生挣扎了一会儿, 都止步于一个脚踩上了马镫,另一条腿翻不上去。

旁边亦有大人带着年岁上小的孩子学骑马, 不过那小孩儿个头小,是被大人提溜上去的。裴临冷眼瞧了一会儿, 只觉这样颇没意思。

若连马都上不去, 还学个什么劲。

他皱着眉, 同薛然道:“看好了。”

裴临牵着逐影稍往前些,旋即放慢了动作, 两步拆作三步走, 翻上了马背。

薛然在小红马的脖颈前探出半个脑袋, 把裴临的动作收入眼底,似乎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照猫画虎,在小红马把他掀下来之前,翻身上去,又死死攥稳了缰。

视野一下子开阔不少,薛然抱着马脖子,兴高采烈地扬起了脸,道:“师父、师父!我上来了!”

裴临睨他一眼,冷声道:“再掐着它的脖子,它就要把你撂下去了。”

身下的小马果真发出了不满的鼻音,薛然绷直了背松了手,不敢再抓着它。

“张弛有度,别将马腹夹得太紧。”

裴临随意叮嘱了一句,竟这么放心,就带着才学会翻上马的男孩儿跑去了。

他自然不是个多么温煦的好师父,不过一上午摔摔打打下来,加之薛然的质素本就不错,他骑着他的小红马,竟然也可以自顾自地兜下来完整的一圈了。

小孩儿皮肤细嫩,现在在兴头上不觉得,回去估计就会发现自己腿间已经破皮淤血。

裴临抬了抬手,示意薛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