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真的沾到了那个“锦”字的光,他竟觉得,她的眉眼间,倒真的与公主有些相似。

罢了。

姜游想,人生不过幻梦一场,有谁不是随水飘零?

又待如何?

他嗓音喑哑:“我快要死了。”

她当然不会安慰人,只是干干巴巴地说要去县里给他请郎中。

姜游复又合上眼,不再看姜锦。

他终于做下决定,说出了裴焕君的名字,要她去杀了他。

姜游很清楚,裴焕君一定会是最热衷于找到她的那个人。

小女郎还不知道一切的意味,只是重重点头。

姜游笑了笑。

他忽然觉得很荒唐,临了了,居然是这么个孩子在陪着他。

很难说到底是什么心情,是终于解脱了,还是不甘心?

姜游长长叹出一口气。

山间苟活的岁月改变了他的心性,从前在乎的许多,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选择已经交予了她,以后如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

如果她能杀了裴焕君又全身而退,也是她的本事。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姜锦,抬手摸过她的侧脸。

漫长的人间世定格在他逐渐涣散的瞳孔。

浮云苍狗,苍茫一瞬。

有眼泪砸在了姜游的脸上。

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姜锦猝然从光怪陆离的大梦中惊醒时,已然汗湿脊背。

她回来的时候,只顾着闷着头往床上倒,并不记得拉下帐幔、打下窗帘。

已至夜深,窗外是一片清凌凌的月色,姜锦怔忪地望着天边透亮的云影,她下意识抬起手背,试到了自己满脸潮漉漉的泪痕。

在为什么落泪呢?她也不懂。

月明如水,心也沉到了最低处,姜锦久久不能回神。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似是有人漏夜来寻。

作者有话说:

? 第 79 章

闷闷的敲门声在寂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姜锦听见了, 却仍旧没回过神来,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凌霄的声音, 散落的思绪才艰难地笼回来了一点。

“姐姐, 你可醒了?”她在紧闭的门外小心翼翼地问。

姜锦随手扯来张帕子, 潦草地擦了把脸, 扭身脚刚沾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腿一麻, 整个人往床下一栽,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嘶……”

姜锦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摔疼了,只是脑袋昏昏沉沉,憋着口气接连赶路回来, 两条腿亦累得不像自己的,这么猛然一动作, 就跟磕着了麻筋似的。

门外, 凌霄大概也听见了里头的动静,然而她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声音愈发焦急。

她在外拍着门,还一声声地喊着她, 像是怕她出事。

姜锦无奈地牵起嘴角, 笑了笑, 她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没什么, 你进来吧。”

她用手背撑了一撑, 重新站了起来。

凌霄正巧推门走入, 见姜锦脸色恹恹、脚步虚浮,不免惊异。

她很少露出这样没精打采的样子。

凌霄扶姜锦重新坐在高脚几上,扭头和扒在门边张望的薛然道:“阿然,去,去给你姊姊倒杯热茶来。”

一个小脑袋在门框旁点啊点,旋即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姜锦偏头,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个小子。

灰头土脸的,在凌霄面前无所谓,在小孩儿面前难免有些跌份儿。

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怎么就又是要人扶又是要人倒水,”姜锦倚在桌边扶额,撑起点精神来,只是声音依旧有气无力,“我没事。”

这哪像没事?

凌霄的目光满是担忧,连珠炮似的说:“姐姐一声不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