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面前有一面镜子。

镜子中是一张疲倦美的人面。

宫人素手执着一张沾湿的帕子, 力道极小?的，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妆容。

为了见妹妹，元溪特意上了妆。

他不想妹妹回?来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 就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他已经把?自?己?能呈现出来的, 最好?的样子给她看了。

他想她永远别忘记这第一眼。

等他死后，希望妹妹记忆中的哥哥是第一眼的那个样子的。

镜子中那张脸, 变得越来越像女?子，气?色也差了很多。

看起来更弱了。

但也更像软软了。

可元溪和软软虽然?是双生兄妹，可光从外形上看的话, 却像是一对姐妹花。

元溪像是十年后才能长开的软软。

软软像个小?元溪。

这些?妆容，都是元溪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体状况而特意准备的。

随着病越来越加重，妆容也越来越厚。

完全擦去后，元溪看着镜中的自?己?。

小?高公公轻轻凑上来，声音压得很轻很低, “陛下, 小?殿下同陛下长得很像呢。”

在?皇帝宫中当差, 最要紧的就是说话行动, 所有的都要轻。

皇帝经不起。

元溪看着自?己?的脸，唇角缓缓上扬，“是啊, 真像，真好?。”

元溪话峰一转, 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可头一次见面，朕就算计了她。那孩子, 心里一定很生气?。

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在?骂朕？气?得脸通红？”

元溪的眼睛里弥漫出温柔的笑意。

只要一想到软软那张生机勃勃的小?脸, 虎着脸自?己?生气?的样子，他就打心底觉得高兴。

若不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真想现在?就让妹妹留下来。

小?高公公见陛下难得的高兴，也跟着高兴，“陛下很喜欢小?殿下？”

元溪说是。

好?喜欢她，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什么都给她。

“噗！”

元溪想着想着，竟吐了一口血，镜子上被喷了半镜面的血。

愉悦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宫中的宫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秩序井然?地去请太?医，收拾地面。

元溪被人伺候在?躺在?窗边的榻上，他的唇如血般嫣红。

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殿外头，花园中饲养的孔雀，眼中露出痴痴的向往。

“朕快要能飞了。”

小?高公公等宫人一听，都“啪嗒”跪下，跪了一地。

元溪扭头看着他们，微笑道，“是朕不好?，说这些?话做什么，吓到你们了，都起来吧。”

宫人们这才起身。

小?高公公已经红了眼眶。

陛下……

元溪有一头如海藻般的卷曲长发。

也许因为常年喝药的缘故，他的乌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

很不健康，但很漂亮。

太?医总担心这一头长发会让元溪本就脆弱的身体负荷不了，可元溪怎么都不肯剪。

在?软软到来之前，这算是他短暂人生中唯一的肆意。

元溪指间勾缠着自?己?的头发。

“软软一定会答应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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