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彻歪倒在椅子里,大金雕冲着接替春陀的小徒弟何太监一歪头,翅膀尖尖一指:啾啾!抬走!

春陀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日夜伺候了,何越是他教导出来的,也是机灵聪慧得很,这会儿悄无声息地一挥手,后边上来两个身形比较高大的太监,动作利索地把陛下扶进软轿,一路看顾着进了未央宫寝殿休息了。

李盛蹲在刚才的椅子上听曲儿,天子金口玉言地说要传少府歌女乐工,谁也不敢反对,在被打昏之前,人都已经叫来了,那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吧,打工人很不容易的,半夜还要应付发癫的大领导。

听完了曲子,李盛跑到离得最近的兰台殿,找到自己在这存过的小金库,把那一荷包的小金丸都掏出来拿去赏给了那些歌女。

看着那些金丸,李盛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还是当年他和韩嫣刘彻他们一起出去打猎,他从韩嫣的腰带上拿下来的,荷包的布已经糟烂过两次,都是他自己又换了荷包装回去,这个荷包一直被他塞在宫殿西侧的窗户后面,打扫的宫人也不敢动,上面落满了灰尘。

想起韩嫣,李盛心里又有些难过,去年春天,韩嫣还能进宫为刘彻贺寿,可今年这次的宴席,他却因为病重体弱来不了了。

那些一开始就陪着他的人,都慢慢老去了。

征和四年十二月,遂安侯韩嫣去世,三月,故鹰扬将军,武宁侯张次公去世,九月,平阳长公主去世。

看着平阳公主府中来报丧,刘彻当时就踉跄几步险些跌倒,等强撑着身子送走了妹妹,他也大病了一场。

李盛陪着他在未央宫慢慢散步,刘彻看到树下落叶,不由得触动情肠,心绪波动,作《秋风辞》,这首作品传世万代,颇见其孤苦寥落之心境。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这种惆怅,李盛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当年太宗看着一个个老朋友离开自己,他也是悲伤难解心绪郁结。

感世间事物迁移,念自己日渐老迈,半分愁苦不安,半分寥落孤独。

刘彻很是沉郁了一段时间,病了这一场后,他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夜里睡眠越发短浅,往往只能睡一个多时辰就醒了,稍有响动,哪怕是外面下雪后压断树枝的轻微吱呀声,都能让他从浅淡的睡梦中惊醒。

睡不够吃不好,刘彻的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但看着头发花白的铲屎官,李盛心里也不好受,就算再心胸开阔,人也难免恐惧死亡,感受自己的衰老无助,哪怕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又能怎样呢?

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自己无助的愤怒,让刘彻越来越暴躁,哪怕是太子来见他,他看着太子精神勃发神采奕奕,有时候甚至都忍不住会嫉妒,他已行将就木,可太子却还正当壮年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和积极的精神气息,让他越发感受到自己的衰败和枯萎。

这样下去不行,在刘彻第二次忍不住发脾气之后,李盛觉得铲屎官的心态已经不正常了,他本以为,这么多年求神问道从未成功,刘彻已经放弃了追求长生,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可事到临头,他发现,刘彻对死亡的恐惧却从未消减,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恐惧仿佛与日俱增。

刘彻甚至觉得睡不着也很不错,起码他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深睡后刚醒来那种肢体软弱无力的感觉,那种脑子里仿佛蒙着一层纱布一样的朦胧和迷茫感,让他非常不喜欢。

李盛叹息一声:“按照我说的做吧,今晚就做。”

系统有些错愕:“你不是要存着积分下个世界改皮肤吗?”

“算啦,到时候再跟你借吧,又不是还不上。”

系统默默无言。

当晚,刘彻梦到了一片云上楼台,楼台边有深入云霄的苍劲青松,有羽带金边的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