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医生,我是学数学的。在数学发展的漫漫长河中,有许多一开始并不起眼的发现改变了人类历史。我相信医学也是这样,今天的无用总会成为将来的必要条件。”厉卿才没有如此高的觉悟,他说的话全都是为了煽动郝勇成,因而有些浮夸,“您知道我和褚央的联结断开过,之后我们成功进行了二次联结,这是所谓的实用价值吗?”

郝勇成皱眉:“你在诡辩。”

“和您开个玩笑。”厉卿拉回话题,“我只是觉得,您的医术只要能救一个人,那就是有意义的。褚央的妈妈也死于左潇之手,郝医生,您想过‘如果’吗?”

如果杨菲菲没有救下左潇和他?

如果左潇的烈阳碎片研制成功?

如果他能劝阻左潇?

如果他有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丰富的特工经历让哨兵熟知谈判心理,他的话已经将郝勇成完全套进情感漩涡了。念及故人,郝勇成动了恻隐之心:“我们的确开发了配套设备,但……”

“您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厉卿伸手让黑衣人继续敲键盘,“我承担一切经济成本与法律风险。”

“设备主体是大型休眠舱,可以为病人提供稳定持续的仿生物电流。为了适应向导体质,我们做过很多改进,比如最大程度降低了外部电流对肌肉及脏器的影响,以及消除电流斑。”谈论数年心血,郝勇成很是骄傲,“全世界仅此一台,就在深圳塔的研究所。休眠舱会尽可能保持褚央身体的最佳状态,包括向导素与身体基本运动,同时我们会逐步增强对他野马体的刺激,让他能够自行分泌向导素、找回精神壁垒,最终达到唤醒目的。”

听上去正是褚央目前所需要的,厉卿压抑内心的狂喜,问道:“风险和副作用呢?”

“你和我谈风险?”郝勇成是个爽快人,“褚央都这样了,更差的结果无非是死,你能接受吗?”

厉卿想说他不接受,话头被吞咽咀嚼,变成违心的能。

“我担心的只有一点。”郝勇成没有欺瞒厉卿,“这台设备占地两百平米,凝结了向导医学领域最顶尖的技术成果,一旦开启,维护成本非常之高。”

哨兵捏紧车钥匙:“您说个数。”

厉卿活到现在没纠结过钱的问题,在欧八年他积攒了非常恐怖的灰色收入,拿去拍卖场洗白后分批转移到北美,北京地下室的一众豪车算是零花。听到郝勇成严肃的警告,厉卿头脑里蹦出无数歪点子。

上次入侵银行系统,他似乎还没成年。

“一天二十万。”郝勇成最后说,“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一天二十万,一周抵得上普通公司中层管理的年薪,三个月烧掉深圳一套房子。所有数字堆叠起切实可行的未来,拯救褚央对厉卿而言只是早晚问题,并非是否问题。

厉卿呈现出游刃有余的放松姿态,向后靠着椅背,微微勾唇:“没问题。”

看来他不需要抢银行了。

郝勇成惊讶于厉卿的迅速应答,但想到中央塔首席哨兵的魄力,他没有质疑厉卿。

“午休之后我有个小手术,你先带他去研究所,下午见面详谈。”

“好的,麻烦您了,郝医生。”

厉卿随意对黑衣人比了个叉,电脑屏幕中小男孩的黑白照片立刻变为彩色厉卿雇佣的杀手埋伏在小孩放学的必经路上,得到撤退指令,悄无声息离开。郝勇成并不知道自己家人差点命悬一线,用长辈特有的关切语气说:“你现在在哪?需不需要我给你安排个午休落脚的地方?”

“我就在你们医院,不上来打扰您了。”厉卿打开车门,浅笑着说,“待会见。”

郝勇成拿着手机,默然望着楼下商务车旁出现的高大哨兵。厉卿仿佛意识到他在看,食指并拢中指,仰头做了个帅气的见面礼,嘴角带笑,眼神却是透骨的寒。

飞鸟翱翔天际,撕破云彩的缝隙。郝勇成后背发凉,目送他登上第二辆商务车,扬长而去。

当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