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铜墙铁壁般的手臂,禁锢着她,如同是一道锁枷。
他扼住了郁仪的喉咙,想要在此刻掐死她。
他这样用力,一瞬间就叫她挣扎不得。
“你的娘子,是不是叫……垂容,谢垂容。”她用最后的力气道,“她是花影楼的……花魁。”
这个男人的手骤然一松,他满眼震惊之色:“你如何知道?”
郁仪用力挣脱他的手臂,转身便跑。
“你说啊!你为什么会知道?”男人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抓住她问个究竟。
身畔是滚滚的河水,郁仪退无可退,而张濯还在数丈之外。
她没有犹豫,纵身向身后的河水中跃去。
而此时,张濯已经挽箭搭弓,三枚羽箭同时射向那个铁塔般的汉子。
其中一箭,正中那男人的大腿,一箭对穿。
他艰难地匍匐在地,突然嘶声道:“你是窈窈,你是窈窈啊!”
回答他的只有滔滔江水声。
张濯也在此时跳下马,他扑到河水边,只看见江水中白浪翻卷。
望向滚滚流水,张濯骤然高声道:“苏郁仪,别再抛下我了――”
不曾痛彻心骨,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平静中带着深沉的绝望。
没有半瞬的犹豫,他猛地纵身跳入了刺骨的河水中。
?[62]击梧桐(一)
冰冷的河水将张濯彻底吞没,幽黑的暗河像是张开了饕餮般的巨口。
深秋的水中飘满了枯黄的落叶,倒映着白惨惨的日光。如同幽冥地府前的暗河。
可在那一刻,张濯竟然没有生出分毫的恐惧。
他感觉不到冷与痛,他心底只余下唯一的念头: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将他与苏郁仪分开?生离还是死别?
除非是苏郁仪亲口告诉他,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见到他。
那么他与她之间,唯剩下死别二字。
他没有心力与运气再花上一个漫长的余生再与她重逢了。
深秋的河水如同千百个牛毛般的针,刺破皮肉,直直地往人的骨头里面扎。
张濯潜到水下,在目之所及处寻找苏郁仪的身影。
记忆中,她是会凫水的。即便如此,他依然心头惴惴,害怕这滔滔不绝的河水终将会带走她那一抹芳魂。害怕这条贯穿雁回山的河流是天上迢迢暗度的银汉,分割出人神两界,让他们今生再不能相见。
张濯潜游数十米,终于见到了水中的一个人影。
她于水中浮浮沉沉,如同一尾溯流而上的鱼,显然她也用尽了大半的力气,只能勉强于水中保持平衡不被吞噬。
“苏郁仪。”他的声音被潮湿的水声掩盖。
“苏郁仪!”他又叫了一声。
苏郁仪回头看来。
波涛中,张濯的乌发贴在他的脸颊上,薄唇被冻得泛青。
他在笑,眼底那片终年不散的雾似乎也被清晨的风吹散。
河水湍急,一句话的功夫,二人又被河水冲散。
郁仪放声道:“你怎么……”
她的脸上全是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如同被水洗过。
张濯说:“你等等我。”
他钻入水下,潜游数丈,于水下拉住了郁仪的手。
十指交握。
“走。”张濯只说这一个字。
他用单手划水,从始至终都紧紧握住郁仪的手指。
不要再松开了。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再松开了。
张濯想说:苏郁仪,你好大的胆子。
他还想说:你知不知道我在马背上见你跳进水中,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如何呼吸。
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甚至他想感谢苏郁仪没有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