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仪掏出钥匙开了门,成椿替她把柑橘搬进院子里,张濯没再跟着进门:“睡吧,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郁仪不知要不要关门,又觉得他站在门口,自己直接关了门显得太冰冷。
“我走了。”张濯看出了她的为难。
待他上了车,马车驶出了巷子,郁仪才发觉他的衣服还披在自己的身上。
她将门锁好,背靠着大门久久回不过神。
紫薇星正亮得惊人,此刻正是黎明前最安静的时辰。
天就快要亮了。
天亮之后还有无穷无尽的案牍,无穷无尽的厮杀。
留给她回味的时间也只余下了这短短的一两个时辰。
郁仪的心中也并不平静。
她走到院子中那颗丹桂树下,树下生长着张濯送给她的白菖蒲。
漏壶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郁仪拿起来给白菖蒲浇水。
张濯说过的话犹在耳畔。
“这世上有复杂倾轧的政治,也有纯粹动人的万物生长。”
?[68]芭蕉雨(二)
翌日清早,郁仪醒得有些迟了,她忙不迭地盥洗一番,又将架子上的官服穿戴整齐。临出门时,她原本都迈出了房门,想到了什么又迈了回来。
妆奁台子上摆着张濯送给她的白玉芙蓉花耳坠,郁仪犹豫了良久,到底还是对着镜子把这一对耳坠戴在了双耳上,这才急匆匆地出了门。
慈宁宫里,今日的氛围却格外肃杀。
周行章的的确确将那名盐商抓了起来。
那人不肯招,喊叫着要见太后,周行章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通板子下来,倒也让他消停了很多。
待问起要不要招认上,盐商终于哑了火。
他说我能不能见一见梁王殿下。
这话一出,算是激起了千层浪涌,周行章被吓了个半死,一路到慈宁宫里同太后回禀,这个贩盐的人,也许是梁王的人。
太后最初不大相信,叫人把梁王叫了过来。
祁瞻庭进了慈宁宫便开始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满心满肺的委屈全都哭诉出来。
太后听得心烦,终于拍桌子让他挑重点说。
“我母后走得早,这些年唯有喜子跟在我身边。前阵子他说他有个表兄来了京师,他要去见见,我还给他放了几日假。哪里料到这天杀的狗崽子,竟然做起了这样的勾当,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表兄做的是不合法的买卖,所以才给他行了方便。儿臣有失察之罪,还请娘娘降罪。”这个名叫喜子的人,是从小跟着祁瞻庭长大的小太监,两个人的确是比旁人还要更亲厚些。
这一席话便是变向招认了这个盐贩的确和他是有关系的。
祁瞻庭一面哭一面拭泪,先哭自己孤独伶仃,再哭自己生母早逝。
哭到最后,就连太后娘娘都不叫了,一口一个姨母,好似这天底下只有太后最疼他一样。
“我知道自己不讨喜,外人都说我母后是被我克死的,这些年来儿臣孤零零的长大,见识浅薄又不懂人情是非,又总是太心软容易受人挑拨蛊惑,全都是儿臣的错。”
太后不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看似祁瞻庭在向自己认错,其实无非是在假借先皇后之名,求得太后对他的一番垂怜罢了。
他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更是带了王妃和儿子一起来向太后哭诉。
小公子还不大会说话,咿咿呀呀地吃着手指头,又对着太后笑。
而梁王和王妃又对着她哭,听得太后头都大了。
太后对孟司记说:“把孩子给哀家抱来。”
她原本不大喜欢这个流着北元人血的孩子,只是他到了会哭会笑的年纪,太后膝下还没有孙辈,见了难免也生出了些许怜惜。
太后将梁王的小公子抱在膝前,心里头却渐渐不是个滋味起来。
若今日犯错的人是瞻徇,她反倒没那么举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