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写字的手不停:“哦?”

“下官知道他罪不容诛,只是他已经坐了十五年牢,妻离子散、众叛亲离。若真赐他一死,那曾万他真的算是白活此生了。”

她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全是发自肺腑:“他有罪,理应受罚。杀人的罪他已经用十五年的牢狱之苦还清了,绑劫我的罪,恳求娘娘能从轻发落。不论是流放还是刑杖,只求能让他活命。下官也请娘娘一道宽宥背后主使之人。”

宽容梁王是假,想要宽容曾万是真。

郁仪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说,也更能显示她的恳切。

太后说:“这样的人活着,难保不会再起祸端。哀家知道,他有他的苦衷。可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若人人都因此而作奸犯科,那天下便要大乱了。”

郁仪说:“位高权重者将权术玩弄于鼓掌间,害死的何止三人五人。大齐之律法,不该对庶民残忍而对少数人宽纵?”

太后抬起眼,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向来喜欢苏郁仪,却没料到她会出言顶撞自己。

“下官只想为曾万求个活命的机会。”

“苏郁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也是在凭借一己好恶而左右大齐的司法?”

郁仪匍匐下来,姿态谦卑:“下官不敢。自下官发愿毕生忠于娘娘、忠于陛下之日起,此生此志皆不改。下官想做的从来不是以一己之力左右律法的公正,我只是想为处于悲苦中的人出一出力。今日是曾万,他日可能是赵万、钱万,于下官而言,能做一分便做一分。”

案子关于曾万的部分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

这个案子原本就不难断,只不过是因为牵扯到了朝廷的官员和三千营,才会被拿到太后面前。若不然,这样的事只怕都没有送进刑部的必要。

太后看着郁仪的发顶,破天荒地没有让她站起身来。

“苏郁仪,”太后道,“哀家能允你所求,但不会次次允你所求。”

郁仪知道,这是太后在敲打她不要恃宠生骄。

纵然太后怜惜她、看重她。

也不过是上位者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恩情,她能给予、也能收回。

这是要郁仪明白,君与臣的界限到底有多分明。

“是。下官多谢娘娘。”她再次叩拜行礼。

太后的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起来吧,别跪着了。”

郁仪这才站起身来。

“哀家会为曾万定一个流刑,便去凉州吧。”太后在一张卷宗上写了两笔,复又放在一边。

郁仪又替曾万谢了恩。

“娘娘,三千营的令牌一事,下官心里还有疑点。”

“不知道娘娘有没有看过那几枚假令牌?”

太后徐徐摇头:“那名姓朱的知事一时胆怯,已自行将假令牌销毁。”

“下官是见过那几块假令牌的。”郁仪看向太后,一字一句,“做工繁复精美,根本就不像是假的。若不是他们出现在了盐缸里,下官只会以为这是内宫的真东西。”

“三千营的虎符若真在娘娘手上,那么这造假的人又会是何人?又是谁有着如此高超的本领和手艺,能如此以假乱真?这说明造假令牌的人定然是见过真令牌的人,敢问娘娘这又能是谁?”郁仪向来谨慎细心,能看出寻常人不易看出的纰漏,“除此之外,他还会在什么东西上造假?若日后再有假国玺、假遗诏,又当如何?”

郁仪看向太后:“数月前的假黄册,又是谁做的?”

这一句的的确确让太后的心里转过了不少念头。

黄册案是赵公绥做的,即便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与证据,可太后对此事依然心知肚明。

若假黄册与假令牌都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赵公绥已经和祁瞻庭联手共事了。

这件事可比贩卖私盐严重多了。

可偏偏假令牌却被烧了,即便是想去查验也不得了。

太后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