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符合郁仪对于御史们的刻板印象。

冷漠、刁钻中又透露出一丝刻薄。

除此之外,还有浸透着盘算的精明。

他拿来一份卷宗给她:“苏给事看看这本。”

这是一本在顺天府中关于人命的案子。

其实在京师中,每年的案子都有太多,很多案子到了顺天府也就了结得差不多了,最多也不过是到了刑部,能呈交给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的,都不是简单的案件。

至少都是闹出了人命的大案。

这一次,是一起杀夫案。

一个姓韩的女人伙同邻居,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刑部已经批了她的死罪,如今需要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批复。

按理说,郁仪是不该有这样的机会来审理这样的案子的。

那么或许,这个案子藏有另众人都退避三舍的玄机。

她拿了卷宗扫了一眼时间,刚好是一个月之前,在她还没来都察院之前的事。

于是郁仪懂了,这一切都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黑锅。

御史们料定了她需要这个机会,所以自然将这棘手的案子甩给她。

做得好未必有功,做得不好自然要受罚。

难怪那些御史们都摆出一副懒得和她结交关系的模样,他们或许在心中已经料定,这个女进士很快就会因为这个案子而遭到贬谪,不能长久地留在都察院的人,自然没有结交的价值和必要了。

人啊,就是这么的势利眼。

郁仪把卷宗仔仔细细读了三遍,发现案情倒是不算复杂。

韩氏因与邻居勾搭成奸为由,杀死自己的亲夫,意图带着家产和邻居私奔。

――卷宗是这么写的。

但是案子依然有很多疑点。

比如邻居的妻子今年才生下了麟儿,左右街坊都说他们夫妻感情甚笃,不像是会同别人有私情的样子。

再比如说韩氏与自己的丈夫亦是多年夫妻,脸都没红过一次,又如何会怒而杀夫呢?

韩氏的口供中虽然承认了自己杀夫一事,可常常经受案情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份口供中关于韩氏杀夫的细节分外模糊,只怕是被人重新编纂过的。

而郁仪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御史台对这个案子退避三舍。

韩氏“杀死”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男人,而是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名叫姜珩。官职虽不如秉笔太监那么显赫,却是掌印高世逢的一众干儿子之一。

他们虽然名义上一起生活,但实际上对外只能以兄妹相称,因为大齐一朝的律法明令禁止太监娶妻成家。

而韩氏所谓的“奸夫”,也就是她的邻居,是锦衣卫驯象所的一名军匠,负责制造和修理兵器。

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命案,涉及了锦衣卫和司礼监两个衙门,这群御史都是人精,虽然一个个放出豪言来愿意以死证道,真到了关键时刻,也胆战心惊地推三阻四。难怪都察院想要找一个替死鬼。

忖度片刻,郁仪到底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

这个案子往小里说,是个妇人杀夫的案子,往大了说,甚至能定义成锦衣卫杀随堂太监,这个罪名也就太大了。如今司礼监俨然成为了朝廷的内相,锦衣卫虽然是太后的心腹,可似乎还是会矮上半截。

两个衙门之间的博弈,夹在中间的人难免要受夹板气。

郁仪将卷宗另抄录了一份,并附上了自己的见解,一并呈交给了太后。

太后看完,又递给了那日在慈宁宫的几名大臣,高世逢倒是笑了:“奴婢的确有姜珩这么个干儿子,没想到他做出这等不成气候的事,还在宫外娶了妻妾。只是姜珩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周指挥使怕是驭下无方了。”

看他这意思,这件事只怕轻易不得善果了,他是想一直追查到底的。

周行章也在殿中,自然要接招。

“高掌印一上来就给咱们锦衣卫定了罪。可卷宗你也瞧见了,前言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