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仪悄悄塞给他一枚清凉膏。
张濯看向她,郁仪恰好也在此刻抬头看他。
张濯的双眼泛红,遍布血丝,看上去分外憔悴。
“谢谢。”他轻道。
郁仪张了张嘴,张濯继续道:“别道歉,行吗?”
于是郁仪就没有再开口。
很多坊内的人都被赶了出来,聚集在空地上,他们有些人还拿帕子覆面,看样子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有缇骑对周行章回报说在晋安坊一座荒废的院子里,找到了一千多件兵器。有剑有戟,有枪有刀,从武器上的痕迹看,应该是从各营中替换出来的那一批。
但是成色都还不错,有被修补过的痕迹。
周行章脸色铁青,掏出腰刀就抵在王以骋的脖子旁边。
“王以骋,你是从兴平年就跟着我的人,起先不过只是一名小小力士,后成校尉、百户,一路走到今天,你夫人又是娘娘身边得脸的内贵人,你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做出这等要诛九族的罪来?”
周行章显然是气极,周围的人忙来阻拦他,若真在此地血溅三尺,只怕更难收场。
周行章丢了剑:“捆他走,我要亲自审他。整个晋安坊都给我围起来,放走一人,我拿你们是问。”
旁人道:“只是张大人和苏给事……”
周行章道:“两位大人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的人搜上一搜。”
这事就难办了,搜查张濯不是什么麻烦事,但搜查苏郁仪却让人不好下手。
查得太松只怕有包庇之嫌,查得太紧又怕别人讥讽搜查之人趁机占便宜。
郁仪神色坦然地张开双臂:“查吧。”
周围人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周行章亲自走到她面前:“我亲自来。”
他没有用手,而是拿起腰间的长刀,用刀鞘翻开郁仪的衣领,露出她白色的中衣领口。
没有解开她的衣物,而是隔着一层衣料来探查她是否夹带了东西。
周围人自发背过身去不看她,周行章的刀鞘从领口滑向她的腰腹,再转身至后背。
再到大腿、小腿和靴底。
郁仪的眼眸平静,好像此刻正在接受检查的并非是她的身体。
“得罪了。”周行章收回了刀鞘。
“这是为了洗脱我的清白,是我要谢你,不能算得罪。”郁仪如是道。
周行章表情漠然,没有接这句话,他挥了挥手,让人给张濯和苏郁仪留出一个口子让他们离去。
在郁仪走入宦海的第一日,她便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她是个女人,但并不想让朝廷为她一人破例,因为她不想被指摘说自己托大拿乔。所以她几乎要以一种更极端的方式,表达她是愿意遵循秩序的那个人,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女人,而索要特权。
或许有一天,有越来越多的女人能够站在这朝堂上,她们便有勇气为所有女官员争取权力和更多的尊严。
她愿意等、也可以等,所以别人眼中的委屈,在她心里从来都不能算是委屈。
她有信心,所以能自洽。
走出晋安坊,成椿驾着马车正等在一箭之地开外。
张濯脚步沉沉,只觉得满天星斗、风中霜露都能将他压垮。
他站定脚步回头看向苏郁仪。
“上车吧。”他道。
于是郁仪就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昏暗的车厢里,张濯轻轻牵起郁仪的手,他说:“窈窈,我头痛。”
他好像真的很痛,不知是身体上的痛,还是精神上的痛。
害怕、担心、懊悔、绝望。
太多太多情绪涌动着包裹他。
像是一把割肉的刀,要将他切成几千片。
郁仪拍了拍自己的膝:“我帮你按一按,来。”
张濯真的蜷着身子,侧身躺在了郁仪的腿上。
郁仪摘了他的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