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咳嗽起来 --
“我他妈 -- 我不会游泳!”
冰冷的海水灌进鼻腔。下一刻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立刻抱搂住了他,把他一把托出了水面;浓重海雾,悚然亮起一双幽亮的金瞳。
克里斯激烈跳动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与此同时他声嘶力竭咳嗽起来:水呛到了气管里,把眼泪都呛了出来;方才可怕的窒息感让耳边阵阵作鸣,头脑眩晕,竭力粗喘,接着就是一阵一阵发冷。
这个梦太真实了。有人牢牢地抱住他,手爪按在他湿漉漉的后脑处,冰凉的唇落在他剧烈起伏的颈动脉上。人鱼的喘声直直打在克里斯的耳畔,让他整个人都立刻一哆嗦,发着抖靠在对方肩头,仍然捂着嘴咳嗽。另外一只手爪托在克里斯的臀部,将他从腰往上都送到水面之上,不至于被水压闷住胸肺。
他的心脏在青年的胸腔之中失了控一般跳动。他的视线模糊,手肘也在发颤,自己听见自己不成样子的胡乱喘息声,如同濒死。海水太凉了,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地让克里斯心里发痛 -- 为什么要这么紧紧搂住自己,为什么要抱着自己... ...为什么要在自己醒来的时候消失,为什么又要一遍一遍到自己的梦里?
四年,四年了。时间太难过,别再来了,别... ...别。
克里斯没有抬起头。他一边咳嗽,一边蜷在人鱼宽厚的肩上。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他没有准备好,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准备好。别离开我,别在我的梦里消失。这里很黑,太黑了。就这样抱着我吧。
塞缪尔有些手足无措。他极其生涩地去抚摸怀中人的后脑,摸索着放轻动作。这段四年的漫长厮斗中,他从未有现在一般的温情时刻,生怕下手没轻重,让他的人类又再次流血了。他的人类在他的怀里发着颤,很冷,埋在他的肩上,在水里浮力之下变成很轻的一团,比上次抱的时候轻了很多,轻了很多很多。为什么?食物不够吗?他成年了,他分尾了。再也不会食物不够了;他的克里斯会变得很重,变成他心口沉甸甸的份量那样重,是他的星星和他的月亮。
克里斯,克里斯。他一直在热切而备受折磨地看着他,在寒冷的水面之下: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分尾,还没有很强大,所以不能够去见他。
他的人类在咳嗽。生病了吗?为什么流泪。弄痛你了吗?
人鱼背脊赤裸,肌肉虬结;腰腹的巨大鱼尾被幽蓝黑鳞覆盖,在端部赫然分成诡异四叶。手臂肌肉棱棱突起,暗蓝脉络藏在苍白皮肤下,而他用锋利手爪护住了青年的头颅。
人鱼的喉管颤动,发出一种低颤般的沉沉唤声。那一瞬间如同北极黑夜被极光唤醒,如寒冷水面荡出波纹散开,是摄人魂魄般致命的吸引力。
他在叫青年的人类名字。那几个发音他记得很清楚,是人类语言中最好听的几个音节,时刻时刻都在他的喉中滚烫地发热。克里斯的眼帘是那样颤抖紧闭着,面颊上湿漉漉的,眼尾往下滑落一滴水珠,像是眼泪。
睁开眼吧,我的爱人。
人鱼胸膛低震。看着我。看着我。我将带你走,在此刻睁开眼睛吧。
克里斯的眼睫颤了颤。他固执地抱紧了人鱼的肩头,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是梦。
他还在梦里吗?这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为什么蛊惑他...去睁开眼睛?
他真的喝醉了。是你吗?还生我气吗,受伤过吗?以后...还会在梦中来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