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板门里面的东西全被阴影淹没了,什么都看不清楚,用手电筒扫过去也只能看见一些轮廓模糊的影子。阿尔巴利诺眯着眼睛往下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赫斯塔尔,问道:“下去看看?”
赫斯塔尔谨慎地点点头,但是这个密室毕竟在城堡的最底层,上面堆放着无数陈年发酵的葡萄酒,实在没法确定下面的空气质量如何。
赫斯塔尔还是先点燃了一根火柴扔下去,观察了一下火柴的燃烧情况,才准备下去。
“火柴还是阿尔巴利诺提供的,赫斯塔尔很早就想问了,这人是怎样随时随地从身上掏出这么多他自己根本不用的东西的?”
火柴落在密室的地板上,并没有熄灭。但是微弱的光芒也无法刺破那些黑暗。
他们似乎隐隐约约能看见地板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几乎无法分辨他们的形状,那些究竟是什么呢?
阿尔巴利诺从酒窖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架梯子,顺着活板门的洞口放了下去,这个密室似乎并不是特别深,三米左右的梯子没有放到头,另一端就已经到底了。
赫斯塔尔顺着咬着手电筒,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下去,阿尔巴利诺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被阴影浸没,就好像无声地沉入黑色的海洋。
很快,他似乎已经到密道的最底下了,阿尔巴利诺能看见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之中扫过几次,对方没有发出声音,一切都是惊人的寂静的。
过了一会儿,赫斯塔尔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是一个密闭的小空间让声音失真,还是由于他情绪上的什么变动,他的声音显得低而沉,他说:“阿尔巴利诺,你下来一下。”
阿尔巴利诺哦了一声,轻快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往下爬的过程中他能看见洞口处那个用来支起活板门的支杆,它的某个结构似乎已经被损坏了,现在摇摇欲坠地垂在洞口下方,根本不能再立起来。
等他落地的时候,脚上踩上了什么东西或者说,地面上堆满了某种疏松的小东西,一脚踩上去的感觉特别奇怪他脚下的那东西碎裂了,发出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阿尔巴利诺低下头,在密室的另一边,赫斯塔尔很是善解人意地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了他的脚下。
他的脚下是一段已经被踩短的碎骨。作为一个优秀的法医,阿尔巴利诺当然能看出这根骨头是人的肋骨。
又或者这样的描述也并不算是完全准确:事实是,在赫斯塔尔手中的手电筒能照亮的全部范围之内,地上散落着一层零零碎碎的骨头,就算每个人身上有二百多块骨头,地上骨头的数量也绝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能形成的。
其中有些已经腐朽的只剩发黄的枯骨,有些还是整块整块的人类肢体,皮肤和肌肉已经干枯地紧紧贴在骨头上,阴惨惨的头颅上头发枯黄得像是入秋的枯草。
此刻他们正立于一地枯骨和尸骸之上。可以想象在百年之前,这里是个如何阴森恐怖的、血淋淋的屠宰场。这些死人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积累下来的,压在最下层的白骨们已经脆弱到一碰即碎,堆在最上方的那些被粗枝大叶地肢解的尸块却还保持着大致的形状。看来这个密室十分干燥,在这样漆黑无风的封闭空间里,死去的人被慢慢地阴干成了天然的木乃伊。
在这些干尸之中,最引人注目地是躺在活板门下方的那位(阿尔巴利诺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踩碎了他的腿骨),他的尸体十分完整,显然死之后未遭到分尸,和那些赤条条的尸体不同,他身上穿着相当华丽的衣衫。
虽然已经灰扑扑到分辨不清颜色,但是依然依稀能看出是洛可可后期的样式绣花外套搭配白袜的搭配确实独树一帜。
阿尔巴利诺盯着他具尸体许久,周围光线太过昏暗了,他看不清这具尸体的具体状况,但是尸体似乎没有外伤。
他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这是那个忽然失踪的最后一任伯爵?”
这是个挺合情合理的猜测,干尸头上戴着的那顶不辨原本色彩的假发基本上可以钉死他的贵族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