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是什么?自己也是邪恶的吗?

他甩甩头,问:“什么是邪恶?”

小孩惯来不会大声说话,发出细声细气的低吼:“被染成红色的血是邪恶!铁笼子和鞭子是邪恶!刀是邪恶!我们的任务全是邪恶!”

“可是……”阿豆脑子钝钝的,“可是如果不那么做,我们不就会死吗?”

“所以最邪恶的是‘沉金’!我不要成为‘沉金’的战士!”小孩几乎歇斯底里了,“如果听他们的话,他们今后会让我们杀人!”

阿豆耳边嗡了一声,想到那些消失的,和自己同岁的小孩,“我,我不要杀人!”

阿豆给小孩准备的“特训”还未开始就已结束,非但没有教会小孩刀法,还被小孩灌输了一通邪恶是什么的思想。

大约正是从这天起,想要离开这个落雪的山村,想要逃离“沉金”的想法埋下了种子。

但是两个小孩根本不知道要逃去哪里,阿豆问小孩,你知道你爸妈是谁吗?你以前的家在哪里?

小孩摇摇头。

得,跟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阿豆有点生气,小孩子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你就知道哭!”

小孩瘪了瘪嘴,眼睛又红了。

阿豆慌了,“说你一句你又要哭,你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阿豆还是牵着小孩的手,帮他做任务,帮他骗教官。

后来,他们遇到了姐姐,一个很爱笑,笑起来很温和的女孩。小孩老跟阿豆争辩,说是自己先认识姐姐,但阿豆坚持是自己先和姐姐说话。

姐姐也是被困在“沉金”的可怜人。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姐姐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姐姐告诉他们,离开这里,一直往南,南边只有最冷的几天会下雪,纯白无瑕的雪,永远不会被染上红色,其余时候,南方都温暖如春。

阿豆和小孩向往极了,说有朝一日要带着姐姐去南方。姐姐却悲哀地笑了,眼中似有泪,说你们能去就好,姐姐不指望了。

姐姐给他俩起了名字,阿豆和阿雪。阿豆觉得姐姐有点偏心,因为阿雪的名字比他好听得多,阿豆听着像愣子。

但阿豆没计较,如果跟阿雪换名字的话,阿雪这么爱哭的人,一定会哇哇大哭。

阿豆在还没有名字之前就一直保护着阿雪,尽管阿雪比他大几岁,他也认为自己才是哥哥。但在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下,阿雪到底还是学会了用刀掠夺弱小的生命。那天阿雪在他怀里痛哭,血腥气久久无法散去。

他的声音明明很稚嫩,却像最成熟稳重的大人一般向阿雪保证,“再忍忍,我们肯定可以逃出去的。我要再厉害一点,你笨一点没关系,我会带着你。”

姐姐死了,尸体染红了一大片雪,触目惊心,那是阿豆看过的最大一片红色,他难以呼吸,几乎晕厥。这一刻,他彻彻底底地明白阿雪说的“邪恶”。

被染成红色的雪就是邪恶。

凌猎从漫长阴郁的记忆中回到现实,脑海中还浮现着小小的阿雪。他早就记不得阿雪的模样了,只记得阿雪的眼睛是墨绿色,皮肤白得像雪,胆子小,爱哭,在他们那批小孩里最后一个学会刀法。

阿雪无声地看着他,面容被红色的风雪挡住,阿雪的声音又轻又平,像是失去依托的雪尘,“阿豆,你丢下我了。”

坠落山崖是个意外,但幼小的阿豆无法抵抗命运,命运让他遇到卫之勇,被带到这片和平的土地,命运将他带到远离“沉金”的地方,他沉浸在被“沉金”追逐的噩梦中,躲逃还来不及,怎么顾得上昔日的伙伴。

有一件事凌猎一直避免去想,那就是阿雪也许在他坠崖后不久就被“处理”了。因为教官们一定认为他坠崖是计划已久的逃离,阿雪要么协助他,要么和他一起走,只是没有走成。阿雪没有活路了。

凌猎在发抖,季沉蛟拨弄着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亲吻又落在他的眼角,然后是嘴唇。

季沉蛟终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