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青葛有些叹息:“殿下,这舆车怕是耗费巨大。”
宁王:“也没什么。”
他温声道:“自从王妃嫁过来禹宁,我还不曾陪你回门,如今本来趁着这做寿之际,应该陪着王妃回去,谁曾想却恰逢阅兵之季,在岳家那里倒是失礼了,也担心你因此被人小看了,我让底下人多花一些心思,你面上也好看。”
青葛听着,是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轻笑了下:“我还记得最初见殿下时,殿下可是目无法纪,行事不羁,如今这样,倒是让我不习惯了。”
宁王便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并未细说,不过青葛却隐约明白的。
之前他是不在意,既不在意,那何来遵从礼法,如今却是在意了。
娇妻美子,又是门阀士族的岳家,他哪能不看重。
他心里也是存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是想维护好妻子体面的。
若说往日宁王是一匹不羁的野马,现在却温驯起来,变得踏实细致了,宜家宜室了。
他化为了绕指柔。
青葛便觉,他所给予的一切厚重而温暖,就那么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春风一般包裹着她,让她的心都要酥化了。
在这种暖融融的情愫中,她含笑和他告别,眼底都是脉脉柔情。
显然宁王也看到了,他也温柔地望着她,眷恋不舍的,体贴缱绻的,包容温暖的,诸般情绪都在他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中。
就这么四目相对,就这么告别而去,两个人视线间仿佛流淌着黏连的丝线,扯都扯不断的。
不过青葛到底是踏上了舆车。
上了舆车后,先由仆妇丫鬟帮着安顿,安顿下来,队伍也要缓缓前行了。
青葛却觉得,车窗外那道视线仿佛依然在,他没走,在看着她离开。
她有些犹豫。
刚才那么一转身,上了舆车,于她来说,便是离别,只盼着永世不再见。
可现在,她还想再看他一眼。
以宁王妃的身份,以他的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眼了。
于是她到底伸出手,撩起来舆车的帷幕。
一撩开帷幕,青葛便看到了锦旗被风吹着,就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而就在锦旗飘飞起来的瞬间,她看到了送行的宁王。
他负手而立,挺拔犹如松柏,不过那眉眼间,分明有几分不舍。
这时,他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于是在锦旗飘动间,视线对上,又被隔开。
织绣明黄锦旗被风吹得犹如起伏波涛,在旗子的跃动飘忽间,宁王那温柔的视线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青葛便觉得,这仿佛便是宿命之玄妙,她和他近在咫尺,却情深缘浅,犹如千山万水横亘其间。
这让她心里发酸,甚至有一种强烈到无法自控的冲动,她想跳下马车,想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一切真相,请他原谅。
她多么想伸出双手,努力地挽留这温柔似水的眼神,想跪下来祈求他为她降临人世间,想紧紧抱住他,永远拥有这个对她体贴备至的男人。
不过她终究没有。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堪比天堑,是一生一世都越不过去的鸿沟。
她紧紧攥着帷幕的边缘,就那么在马车的前行中,看着他消逝在远处,之后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眼后,她依然是青葛,依然是三十七号,依然是那个冒名顶替的王三,而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要独自面对夏侯世家,面对她所有该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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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行了两日后,终于出了禹宁地界。
这一晚在抵达驿站后,因往日不曾出门,小世子实在是太小,到了驿站后便开始哭泣,青葛见此,便命人把小世子抱过来,她自己抱着哄了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