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些毒来自三三,而三三的毒不是嫁给他后中下的,却是在她嫁给自己之前。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颤抖着成形,那些毒,是母妃下的,兜兜转转,终于报应到了承蕴身上,报应到了母妃的亲孙子身上!
在那一刻,他也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从来从来不曾见过青葛和三三同时出现过。
那一日随云山遇袭
当想到这里,彻骨的凉意陡然漫来,他打了一个冷颤。
随云山的往事犹如藏在黑暗中的兽,他甚至不敢细想,思绪一旦触及,便觉那里有毒蛇自暗黑中窜出,会随时咬他一口!
可他到底忍着钻心的痛,一点点将过去的所有全都回想过,一点点击溃了堵住这个可能性的所有障碍,并将所有过往从头捋平,去窥探最后的那丝光明。
他在浸骨的寒意中,压下心中的渴望和焦灼,平静地回到宁王府,回到千影阁,重新彻查了一切。
他看了青葛所有的底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她过往的履历,并发现了一个个让他心惊肉跳的过往。
太揪心,以至于他读一段,便不得不停下来,先抚平那种揪心到窒息的感觉。
他几乎被扑面而来的过往打懵了。
他木然地去查了更多线索,千影阁机巧嬷嬷曾经为她设计下四副面孔,岳嬷嬷曾经在她幼时管教过她,他还查了那些底案的记录和借用记录,并抽丝剥茧,逐渐摸清了事情的轮廓。
在这场事件中涉及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不及细想,来不及细想。
他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探想过往的种种细节,一想之下,便痛到窒息,痛到抽搐,痛到身体扭曲变形。
他白日时麻木到犹如行尸走肉,晚间时则是不能安眠。
他试图入睡,但意识一旦沉入睡梦中,便有噩梦瞬间将他淹没,把他拖拽至深渊处。
各种稀奇古怪的零散片段,他梦到她死了,梦到她一剑刺死自己,梦到她哭了,梦到她投入叶闵的怀中,梦到她厌恶的眼神。
这些噩梦折磨着他,白日时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去见她,只能偷偷地看,看她纤细挺拔的身姿,看她值守的沉默,看她和人笑着说话。
她是光,而他藏在黑暗中窥探着这一切。
他如此沉寂了几日,终于强制着自己,让自己缓过来。
仿佛死了一次的无力感,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他拼命伪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试着去接触她。
不敢直接和她说话,却借着年节给王府所有人发年礼,给她发许多,躲在阁楼上暗暗地看她拿到年礼时的喜欢。
命人给她裁剪新衣,要最时兴的样式,要最好的料子,可是又不能太出挑。
终于那一日,她来回禀公务,故作淡漠,故作冷静,听她说话。
他甚至不能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头看公函,别过脸去看窗外。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明确地感觉到了三三的气息。
不错,她就是三三,骨子里的气息不曾变,神态言语偶尔间也能重合,他甚至捕捉到她语气停顿时的习惯,以及思索时手部的小动作,还有其他细节,许多细节。
那就是他的三三啊。
因为他先入为主,因为他愚蠢至极,因为他被蒙蔽了双眼,所以不曾去想,甚至因为之前种种,他下意识逃避了。
她是故意要自己疏远她忽视她罢了。
他笨拙地试探着接近她,迂回地让她和承蕴接触,在她面前念着酸腐的诗句,试图吸引她的注意,他在马鞍银片的反射中,细致观察她的神态,看她的任何一丝反应。
他会在晚间做梦,噩梦连连,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都会有。
他梦到自己扼住她的颈子,梦到自己囚禁了她,梦到自己给她戴上锁链,也梦到自己把她抱在怀里。
他把自己伪装得过于平静冷静,可是夜晚时却深陷其中,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