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向穿越堪萨斯州。农田和牧场在阳光中闪耀。田野在初夏呈现出大片鲜活的浓绿,安第一次看见风力发电机,放下果酱,吮着手指趴到车窗旁边。十分钟后,开过拉塞尔的入口,沿着US-183南行。

大平原慢慢不见了,堪萨斯的丘陵崭露头角。路过内斯城的时候,出现了河流和溪谷,以及大片灰白相间的石灰岩层。

他的腰酸得比想象中更厉害,不得不在一处加油站附近停车休息。他去加油站买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尝起来如给地狱铺路的泥浆。她穿着一条牛仔半裙和一件整洁的牛乳色T恤,薄棒球衫扎在腰间。接近正午的日光下,不施粉黛的脸庞青涩又妩媚,女孩看起来漂亮得令人难以置信。

而他的眼睛下长有蓝黑的眼圈,马球衫皱皱巴巴,牛仔裤也惨不忍睹。

女孩瞅着他,眼里闪动着活泼的嘲笑。

“好吧,你是吃饱喝足了。”他点燃一根烟,想了想,还是掐灭在地上。到处都是阳光,所有伺机而动的算计与阴谋都睡着了。这是一个美丽的西部夏日,明媚,爽洁,洒满甜香的花粉。

她看上去有话想说。两人靠着悍马的车门并排而站,他把手放在车顶盖上。热的,吸收了太阳的能量。

“数学是最糟的。”她说。“不知怎么回事,脑袋就是转不过弯。”

安用手指卷着长发,发丝顺滑地逸走。女孩的声音轻微、细弱,仿佛无忧无虑,但当她抽鼻子的时候,那份深邃的不安还存在于内心深处。

“露西·格瑞尔也是最糟的。我倒宁愿她和别人一样打我。可是不。”她把前额的一绺头发梳到后面,男人看到贴近发际线的部位有一道发白的疤痕。“我倒宁愿她打我。”

他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喉咙被堵住了。

安不费力气就给他解了围:“你会去阿拉斯加吗?我能不能养一只雪虎那样的狼?”

他讨厌一切宠物,包括猫和狗,但还是认真思考了女孩的问题:“或许。”

她点着头,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下午,汽车经停道奇城。悍马无视乡村公路的颠簸轰然穿行。地势再度变得平坦,驶上高原,偶尔开过一棵孤树。安执意要在道奇城买一顶牛仔帽。他带她逛了逛靴山博物馆,在礼品店买了顶比她头围略大一圈的帽子。

沿街摆摊的印第安人出售造型奇异的手工面具与编织手链,女孩兴致勃勃选了两样,递过一张五十元大钞。

“不用找了。”

女孩说这话时,他疑心自己耳朵坏了。牛仔一掷千金的豪情可没流淌在他们的血脉里。可当她将皮手链套到他腕上时,不赞同的话语便在嘴唇上部化成一片细弱的麻木。

她拿着那副面具,面对着他倒退走了两步,随意地戴上它。女孩晒黑了,宽檐牛仔帽与木质面具掩盖了大部分性别与种族特征,那双可爱的深深的绿眼睛看着他。马丁靴踢踏起阵阵烟尘,他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热情好客的接待员提醒他们今夜有“狂野西部”露天电影与炭火烤肉,入场只要一点点钱,未成年看电影免费。女孩手里攥着牛仔帽,绿眼睛眨啊眨,充满鲜亮的渴求。他迟疑了一下:“你知道哪里有合适父女的落脚地?”

博物馆接待员从头到尾把市中心的构成介绍了一遍,灌得他头昏脑胀。在这样小的城镇里,大家大概都无事可做,逮住一张外国面孔,就恨不得把美国历史倾倒而出。

两人往旅馆走时,安勾了勾他的小拇指:“雷,我们可以睡在一起吗?”

他后背的汗一下子变凉:“不行。”

真正的问题不是血缘,也不是他稀薄到模糊的道德观。安才是问题所在昨夜她近乎快意地呢喃着“妈知道一定会气疯了”看起来像在颠覆传统,可女孩根本不懂这种事的意义是什么。

可女孩贴过来,亲昵地搂住他的手臂:“我不会做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