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一向优柔寡断,贺承终于失去耐心,将凌云剑推入钟晓怀中,逼他手忙脚乱地将剑抱住。贺承重重拍了拍钟晓的肩膀:“拿去吧,宝剑蒙尘,我舍不得,大师兄也会舍不得。这柄剑几经易主,也算是见证我们同门情义之物,你,你好生保管着。”
两日后,金波将陆岳修所需的药引留够,向屠勇交代清楚每日要做的事,与钟晓收拾妥当,便同沈懿行要了两匹快马便启程了。
启程那日骤雪初停,可阳光稀薄,半空中沉甸甸地压着一片一片黑云。风暴似乎即将过去,可前路却也并非光芒万丈的坦途。
钟晓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入腊月了。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沈懿行恨不得将整座湘城上好的碳火都买来,填在贺承房中的炭盆里,却也烘不暖贺承的掌心。陆晓怜已勘破“青山遮”诀窍,游刃有余地运转着体内的强劲内力,平日里练功回来,抖落一身寒意,便缩在贺承身边,催动内力为他暖身子。
饶是如此,冬深岁晚,依旧没有人可以阻拦这一场衰败倾颓。
又一场大雪落下,枕风楼外满眼素白,看得心里发慌。贺承咳血的情况随着天寒,越发严重,屠勇改了几副方子都不见起效,陆晓怜和沈懿行将他堵在屋檐下,红着眼睛追问:“明明每副药都按时喝了,怎么会没有效果?”
屠勇摇头:“气血溃败,之前被伤过的经脉脏腑出血止不住。”
陆晓怜红着眼睛:“那便由着他这样下去吗?”
屠勇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偷偷瞟了沈懿行一眼。这样下去,只有一条死路,可那日贺承气息奄奄地来,沈懿行喂他吞下那颗吊命的药丸,便几乎已经定下了这条路。
“这样下去,他还能撑多久?”沈懿行声音发哑。
屠勇望了眼楼外茫茫的一片白,心一横:“恐怕,等不到开春。”
沈懿行深吸一口气,望着陆晓怜凄然笑道:“那这个年,咱们要热热闹闹地过。”
即便是寒冬腊月,枕风楼也是热闹的,枕风楼楼主一声令下,要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沈懿行说要热热闹闹地过年,不出几日,便有人将小红楼装点一新,连木质的栏杆扶手,都罩上了一层染过颜色的兽皮。
贺承没有在枕风楼里过过年。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庄荣捡走带到青山城,那时沈懿行年纪也小,虽然因为司渊的缘故对他颇为照顾,却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把人接到枕风楼里来,只敢藏些过年时才有的糕饼点心,偷偷带给他。
除夕前一日,贺承倚在床头同陆晓怜说起这些往事,又想起了贺启。他看着手腕上的平安扣,幽幽叹了口气:“不知小启和钟晓如今怎么样了,也不见捎个信回来。”
陆晓怜捏捏他冰凉的掌心:“兴许贺启已经找到妙手回春的神医,在赶回来的路上。”
贺承笑笑,不忍心戳破她的自欺欺人:“以前他最喜欢枕风楼的荷花酥,沈大哥过年才能分到一两个,都供他解馋了,也忘了问他,这趟来有没有多吃几个。”
“那你呢?你最喜欢什么?”
“我啊”贺承笑笑,微微眯着眼睛回忆,“我那时喜欢猪油白糖糕,磨得细细的糯米粉里混了新熬的猪油,那时连饭都吃不上,这种油润香甜的点心便是人间极品。等哪天厨房做了,你也尝尝。”
大概是病糊涂了,贺承忘了,如今他沈大哥贵为枕风楼楼主,他想吃一块枕风楼小厨房出品的猪油白糖糕,哪里还需要等?他午后才同陆晓怜说起喜欢这个,晚上厨房便将雪白油润的猪油白糖糕蒸好送过来了。
新鲜出炉的白糖糕端端正正地摆在白瓷盘里,丝丝缕缕冒着热气。陆晓怜拈起一块递到贺承嘴边:“师兄,你快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每日轮番被灌苦汤药,贺承其实没什么胃口。
可他不想拂了陆晓怜的意,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糯米的甜香与猪油的滑润在舌尖化开,儿时念念不忘的味道,此时充盈在口中竟翻搅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恶意,那口柔软的白糖糕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