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章寻停,他定。汤可林见章寻转过身步步逼近,慢慢缩减距离,令他想起昨晚依偎在身躯上的白烟。他不自觉放轻呼吸,等待章寻走到他身前。
然后,他被踩了一脚。
“那你去洗鞋,别来烦我。”章寻撇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汤可林被踩,不但没有不爽,反而觉得这力道不轻不重的,被猫踩了一样,踩得心里痒痒的。他低头,鞋面上有个浅浅的印子,一抹就没了,汤可林心说这猫爪还挺干净。
章寻来到汤老太家,刘丽和他打过招呼便上班去了。今天方惠要去给一位脑梗偏瘫的老人洗澡,章寻去实验室的路上顺道给汤老太做日常检查。
那位偏瘫的老人属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先一步走了,没钱、没人照顾,只能由社区时不时派人过去看看。距离老人上一次洗澡已经是半年前,家里蚊蝇横行,排泄物无人清理,臭气熏天,社区只好委托家政公司派几个人过去清理。
“我比她幸运多了,不愁吃喝还有人照顾。”汤老太唏嘘道,“但是人一旦安逸下来,反倒容易想东想西。你二婶给我洗澡,热水器坏了,出来的温水能烫坏人,那花洒的水淋到我身上、溅到她手上,她惊慌失措的,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水太热,我说没太大感觉,她说烫出水泡了。”
汤老太拉起袖子,烫伤的地方有红斑,水泡戳破后留下一道疮疤,“但我真的没感觉,我当时想,我真的老了,知觉衰退,神经都麻木了。水泡破了,本应该很痛,我也察觉不到,或许这也是一种好处。”
章寻拿了药给她涂,老人手臂上有些许褐斑,是衰老的印记。随着老化,疮疤痊愈的过程逐渐变长,长到可以淡忘它的存在。
“这是变老带给我的第二个好处,记忆力衰退,可以忘记很多不好的事情。”汤老太看着自己的疤,自嘲地笑了,眯着眼睛晒太阳,“总爱讲老人有多心善仁慈,没有的事,不是有多包容,是记不住事儿了。”
章寻给她擦完药,盯着那道疮疤,好像可以洞悉出它形成的原因,“其他人也许是记不住事,我知道您是真的包容。”
汤老太凝视他半晌,眼尾的皱纹深了深。
章寻不看她的眼,只盯着她手臂说:“那道疤就陈在眼前,怎么可能记不住。”
“你是聪明的,瞒不过你。”汤老太重新闭起眼晒太阳,面容平和,“怎么知道的?”
章寻跳过了照片的缘由,只说:“每次吃饭小叔都和你们不对付,不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