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迟迟未落下,汤思哲睁开眼,看见章寻紧抱汤可林的手肘喝道:“汤可林,不行!”
章寻的血沾在汤可林的手肘上,染出斑驳的血痕,和暴雨后的晚霞一样猩红,和地上死去的金鱼一样可怖。
汤可林一瞬间后怕起来,再来晚一点,章寻恐怕就要落到与这金鱼同样的下场,他为数不多珍视的东西在汤思哲手里死去、被汤思哲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汤思哲作起恶来不经大脑,他要反击却小心翼翼?
他咬着腮帮子不顾章寻阻拦,将玻璃块往汤思哲大腿扎去。
鲜血在腿上晕开,汤思哲终于安静下来。
汤可林想起之前碰上的庸医说他晕血,现在看来还真有点对头,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闭起眼,渴望阳光再明媚一点,照在他身上,照进房子里,把沾血的衣服晒干,把下过雨的城市照暖。可是天公不作美,暖阳不为他停留,房里仍旧寒气渗骨,连同外面愈来愈近的鸣笛都显得冰冷刺耳。
此时此刻,唯有一人紧紧圈住他的身体,严丝合缝与他贴近,将全世界与他隔绝开。
汤可林明白他贪恋的其实是这副温暖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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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61水鸟
一周后。
章寻在离婚协议书上按完手指印,把纸移到隔壁。五分钟后,汤思哲一字不漏读完上面的条例,撇撇嘴,也按下手印,将纸递还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
办理离婚登记的大姐往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见他们一个裹纱布,一个拄拐杖,皆眉头微蹙,相看两相厌的模样,她拿起印章作势往离婚证上盖:“想清楚我就盖了啊?盖下去可不能反悔。”
两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红印“咚”地落到离婚本上,宣告这段婚姻关系彻底解除。章寻收好离婚证转身欲走,严冰上前扶住一瘸一拐的汤思哲,表情不大好看。
离婚登记处的背景墙贴着一句亮眼的标语“我们约好携手走完一辈子,亲爱的你忘了吗?”
汤思哲念完,嗤笑一声,不经意间听到章寻小声嘀咕“没约好”,他登时拉下脸,仔细想想结婚那会儿连婚礼都没置办,更别说走约誓这些流程。由于开始得极度潦草,让章寻有钻空子的机会,导致六年的感情也草草收场,闹得两败俱伤。汤思哲不免感到唏嘘,想趁分别之前拾回面,他清清嗓子准备总结两句,一抬眼,章寻已经拦下计程车离开。
严冰不满道:“没心没肺。”
章寻离开民政局后到拘留所门口等人,别有一番人生体验。
大门一开,先出来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大哥,嘴里骂骂咧咧,往花圃吐了一口痰。他扭头恰巧对上章寻的眼睛,高声解释道:“我没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章寻语气平平:“你偷了我钱包。”
黑大哥眼珠子骨碌一转,“嘿哟”几声狡辩道:“什么叫偷?老弟,说话别偷来偷去这么难听,你看你现在气色不是挺好的?说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言传身教给人解惑,收点学费是应该的。”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章寻看着那“人生导师”越走越远,心说和汤可林一样长了张胡说八道的嘴,指不定两人在里面拜过把子。
他正腹诽着,大门又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汤可林迈着长腿走出来,衣冠整洁,没有一丝被关押的落魄,就是下巴冒出许多胡渣刺儿扎嘴,章寻靠上去时皮肤被扎得痒痒的,亲了一会儿后转去蹭他的脖子。汤可林只是低低地笑,说在大门口亲热影响不好,牵着章寻到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两人一言不发沿着河岸走了许久,在一张长凳坐下。
“还痛吗?”汤可林摩挲着他的手说。
章寻摇头,看了一眼纱布:“可以拆了。”
有老人在河岸钓鱼,一只洁白如雪的白鹭也立在旁边捕鱼,两人无声地观望一人一鸟,章寻忽然打破沉默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