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洒一泡尿庆祝,」马上就听到拉牛仔裤的拉链声,他蹦跳著在大化妆室里洒
尿一圈,听到有一个女人尖叫著跑出去。
「那什么都不重要了,要再往死的脊椎骨里钻深点,它是一切真实的总源头,
像白千层一样褪去那一层层的臭皮囊吧,连你的祖宗八代、父母、手足、皮肤外万
头钻动的人,还有你皮肤底下反对著你灵魂的身体记忆通通枪毙,露出白白的白肚
子吧。死的深处,会叫你当到你什么也不是,只是白肚子罢了。」梦生站在门口以
真诚的声音对我说。
「梦生,可是当我发现我的通路时,它又被外界堵死了,我唯有凿通它,但我
凿不动,又掉回来了。我现在像是在死跟生交界隧道的洞口静止漂泊,只待外界的
那颗变化球将我撞进乱流。」
「我还没告诉你『女神』的故事吧?」梦生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心里偷偷爱著
一个『女神』的影子,比楚狂还早认识的,她是我从流氓生涯刚回到学校时,参加
一个校内合唱团的指挥,那时候我根本不敢靠近她,我自认为配不上她。那一阵子
我似乎神经走火,竟然能跟团里的七、八个人产生像兄弟姐妹般纯洁深刻的感情,
只要跟他们在一起,我就自然地像个正常人般感受行事,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另
一面,我喜欢跟他们在一起那种纯的感觉,接近其中一个把他抓出来,都会使我厌
恶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看著女神喜欢上另一个男指挥。」
我问上眼想像梦生的样子,梳了油往後拢的发,一双黑溜溜可以锐利射人心脉
又可温柔流动勾人魂魄的眼,额头高且阔像一块平整的草原,脸形瘦长两颊略为凹
陷。配合著他的表情,常使人觉得他脸颊肌肉似乎可以随著眼珠的色泽而调整,他
是个好演员,表情变化的丰富肌里,让我每次跟他在一起,就被他那目不暇给的演
出所吸引住,只要看著他展现自己就好了,但却有一颗完全绝望的种子包藏在他瑰
丽的体内。
「很驴吧?其实根本没有爱。这麽多年,我对她的陷溺愈来愈深,我完全没接
触到她,但她幻影却逐渐膨胀成像瘤一样的巨大东西。我会在街上任何女人身上难
以扼止地搜寻她的鼻、眉、哪怕是小腿弧度的影子,跟任何女人展开的感情,最後
都会基於对女神背叛的自惩而搞得像一盘砸坏的蛋糕。
「但很可笑,我曾试著要在洗澡时拿女神作打枪的幻想对象,试了几次都不敢
了,每次都不能动起哦!只要一想到她连一秒钟都没想过我这个人,而我却在这边
像条虫一样分分秒秒地舔著她的影子,就──」梦生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著。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早已打开门,站在梦生旁边,内心一股相借
之情涌上,使我紧紧抱住他的头。
注(1):疑为“光”之误。
第六手记
_1_
鳄鱼住在茶艺馆地下室期间,它的适应力奇佳,光凭这点,它就值得获颁一座
金马奖(为什么是金马奖,大概是因为唯有这个颁奖典礼可以让鳄鱼不用穿人装,
直接亮相,兼收娱乐效果),或是一座优生宝宝奖(必定有贡献於改良纸尿布的灵
感)。
鳄鱼的生活极具规律性。早上不需闹钟,在地下室更看不到太阳,但六点一到
它就会自动起床,穿著咖啡色格子的新睡衣,老板娘儿子的睡衣,手臂和裤管布料
都短一截,手里抱著代替的鳄鱼玩具,这是它自己做的,十几条小手帕裹成一团再
用一条大手帕包住,每天睡觉它都要抱著鳄鱼玩具睡。 他睡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