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你!以後你就把我当作是大厦管理员好了。」我说。
「不,我不要你当大厦管理员!」她摇摇头。眼里含著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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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桩潜伏著悲惨的关系里。我和小凡凭著深彻的相知,彼此相濡以沫,勉强
又撑了过来口然而逐渐恶化,情势急转直下。
一连一个礼拜,小凡的未婚夫研究所毕业,即将入伍服役,因兵役的事南下。
这一个礼拜,小凡的心情明显地焦躁,唯恐以未婚夫怪诞悲观的性格,入伍後会发
生意外。这个礼拜,她陷入一团特殊气流的情绪里。我明白因未婚夫入伍的事,她
敏感的纤维又开始活跃起来,带动她朝向那个她早已掘好情绪的墓园、每天每天我
观察著她,两个人彷佛隔著大地堑,她住在一个只有他的古堡里,不再把头伸出来
看我,她也没有觉察到她呼吸著唯有他的气泡。我伤心且抑止伤心地躲开,只是盯
住她。她也没觉察我的存在。
一个晚上,我等门等到半夜三点,她还没回来,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我进入
地的房间,打开临著马路的所有窗户,冷风飕飕,枯站几个小时,数著每一辆车的
经过,间或四处打电话问她的朋友。忽然一辆四轮车停在窗户的正下方,我想她回
来就好,在准备关上窗回房去,不小心再探头一看,车内隐隐约约两个人抱在一起,
我看出是未婚夫回来了,可以感觉出两个人影长长相拥的激切和深情,我逼著自己
一直看一直看……然後某种东西被剪断,血腥的一块掉落在地,我知道自己已经绷
断了。我带著被铅块压住的心,平静地回房坐在书桌前,小凡上楼来,见我没动静,
跑到我面前,略带歉疚地注视我,我努力维持平常的样子,她完全不知道我内心发
生什麽事。 在注视他们的那一刹那我很难让人明白发生什麽残忍的事。那个男人虽是早已
存在我的环境我的心里,他就是早已以那样的姿态与我和小凡的关系键结著,我也
早已接受他在那个位置,我一点都没有要占有小凡。然而,当这个我所接受的事实,
从摆在手边的状态,转而在此时此地「临幸」地击中我时,我的额头竟被劈中而裂
开。从那到那之後,我和小凡相关的这个世界,有别於前一刻世界的品质。每个此
时此地,额头流出的脓是我是白白地在牺牲,我在糟蹋自己成为一个奴隶。
我完全问嘴,不再说什麽争辩什么,只因那是仅属於我自己的脓,我知道。我
继续住在小凡隔壁,每天看到她时努力对她微笑。那种感觉,像是每天都在海底走
路,无声无息地吐著泡泡。只是数著败坏的日子,静静等待身体烂透那天的来临。
分分秒秒哭泣,在走路时,公车上,跟别人讲话时,上课时,考试时,在房间
里时,睡觉时,做梦时,在心底分分秒秒哭泣,没有任何人知道。胸腔随时都呜著
我特殊的哭泣声,只有我听得到。这样整整哭了两个礼拜後,我不再哭了。照样正
常生活,但已很少待在家,或待在家里碰到小凡了。
隔两个月,疯成麻乱的时刻来到。那正是我毕业典礼的前一天。
晚上我难得提早回到公寓,突然接到不知道什么人的电话,叫我快点到某家医
院看小凡,说她急性肝炎发作,被同事送医急诊,说她一直念著要见我。
坐在计程车里,我既慌乱又有某种冷酷的镇静,像一把利剑藏在我的咽喉里,
我相心是与我残忍的命运对决的时候了,我下了个毒誓,如果这次我还是眷恋著她,
那无论如何屈辱,我都要跟著她,直到死在她面前。
走进药味沈重、青色森冷的急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