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坐不住,眼珠子一转,透过镜子反光看他:“哎!那以后叫哥啊,周哥罩着你。”
年锦爻还在闭目养神,闻言,撩起薄白的眼皮扫过去一眼,透过无色的镜面对上周止戏谑的眼神,安静地看着他。
周止反倒一顿,先一步错开视线。
他心跳得很快,头脑隐隐发胀,有股谈不上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他从小到大没喜欢过男人,初中和高中分别暗恋过两个女孩。
周止这样性格的人,有好感的女孩儿大都是邻家姑娘那类。
年锦爻一不是女的,二脾气又差,三一看就是家里宠得不行的娇少爷,这类人大多都一样,认为世界都围着他们……
要找原因,周止想半天只想到戏里两个人那些有的没的的剧情,他演戏本来只能找感觉,可能是有些入戏代入了韩竞东的想法。
周止之前试过第一场戏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韩竞东会喜欢白菓吗,还是有一点喜欢的吧?不会一点都不喜欢的吧?
这么想着,周止又盯了年锦爻几秒,盯久了就不行了。
年锦爻的脸他是盯不得,看久了心脏就乱拍。
但这也正常,大马路上看到一帅哥美女,哪怕是条狗,尾巴都转得比平时快几拍。
人是视觉动物,有趋向美的本性。
周止自我安慰效果显着,放下心来觉得是入戏的原因。
一切都准备好,雪已经开始大了。
好运杂货的雨棚挡住他们头顶的雪。
周止徐徐叹了口气,说不上兴奋还是紧致,手指隐隐痒着发抖。
他没由来地想到,韩竞东应当是很喜欢下雪天的,雪天世界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他无声的世界恢复沉寂。
打板儿快快跑到镜头前大喝:“《白菓》一场第一次,action!”
镜头中,雪更大了。
逐渐拉近,拉近,纳入韩竞东那张带了野性与张扬的英俊面孔。
他左眉的伤,是还小时候一起被过近距离的鞭炮炸伤的。
也不是无意,是巷子里的小孩听了大人的话要惩恶扬善。
韩竞东从小就没妈,他爸是杀人犯,所以梦想做警长的孩子又领了一些孩子,把还小的韩竞东从家门口拖出来,捡了谁家拴狗的绳子,把他拴在原先拴狗的树上拿鞭炮炸伤的。
所以那时候他们都学着奶奶叫韩竞东“小狗”。
好运南巷的孩子现在不这么叫了。
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把叫声藏在心里了。也因为韩竞东听不见,就不怕,他揍人很疼,听不见别人的求饶,所以都往死里揍。
但韩竞东轻易不会惹事的,他很乖。
好运南巷的老人都喜欢他,他生日时有人擀面,有人买菜,有人炖肉送给他,大家都说韩竞东是好孩子,懂事又听话,奶奶被车撞坏一条腿后成为奶奶的腿,蹲在奶奶脚旁,也像一条狗。
奶奶也叫他“小狗”,但奶奶不一样,奶奶是条老狗。
但这些白菓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只知道韩竞东那里的眉毛要浅一些,顶在深邃高挑的眉眼上,往下是收束毫无多笔、寡淡锋利的下颌曲线。
白菓凝视着靠近他,嘴里吐着湿热的白汽,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怎么样,给的算多了,你去天上人间看看,他们那儿的mb陪一晚也就一万了。”
韩竞东漠然看他一眼。
又把头低下去,在本子上凌厉地写了一行字。
嘶啦
拍到白菓面前。
【十万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白菓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只是轻轻朝那张纸扫了一眼,没有接。纸就轻飘飘地落下去,风旋着出了好运杂货,被大雪打在泥泞里了。
韩竞东把助听器摘下来,搁在桌上,不再看白菓了。
态度很明确,懒得与他争辩。
【聋子,问你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