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舒白秋也能想明白。

不管计划的布置周全,还是对方这些天来的好心情,也都是同样的原因。

同样出于喜欢。

可是舒白秋呢?

少年慢慢垂眼,睫尖在车窗上划出一小团薄雾。

可是他自己的喜欢,又是什么模样呢?

平稳行驶的汽车并没有开去月榕庄,而是开往了另一栋同样距离外滩不远的高楼。

那是一栋住宅楼。

也是傅斯岸和舒白秋的新家所在。

今天还是新住处可以入住的日子。傅斯岸因为工作,仍在太昊没有回来,舒白秋看展归来,则先被送到了新家。

房门打开,少年独自走进门,新住处的采光也很好,空间很大。客厅同样是挑空设计,宽敞明亮。

只是各处,都还显得有些陌生。

舒白秋在客厅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

他也没有去雕刻室、画室或是书房,而是沿着墙找到卧室,走了进去。

卧室内的智能灯自动亮起,舒白秋伸手,把总开关关掉,还拿起遥控,把双层窗帘也严实地关上了。

室内昏暗下来,仿若沉入了夜乡。

舒白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然后拉开衣柜,踩住木板,藏了进去。

衣柜里已经挂了一些衣物,款式修长,都是傅斯岸的衣服。

舒白秋蜷在角落里,把自己藏在衣服后面,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在先生的衣柜里,在这狭小的昏暗空间内,少年短暂地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舒白秋的喜欢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出现得并不突然,甚至已经被舒白秋拖后了很久。

早在和葛姨通话的那天,舒白秋明确了自己的喜欢,他就该想清楚这个问题。

可是那时,舒白秋能想到的全部,也不过是一句。

等给先生帮完忙,他可能还会离开申城。

喜欢为什么要离开呢?

喜欢为什么不告诉先生?

那天葛虹问他,傅斯岸知道吗,舒白秋只回答,他还没有说。

因为他不想等到先生不需要他的时候,再因为舒白秋的喜欢,还要先生为他负责。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成为先生的束缚与负担那天,舒白秋是这样想的。

可是今天,舒白秋又发现。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害怕。

舒白秋害怕幸福戛然而止,害怕快乐溘然消失。

就像曾经的他的家。

所以舒白秋的喜欢是默默无言,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是可以为先生做任何事,却还抱着或许终会离开的念头。

太糟糕了。

舒白秋蜷缩在熟悉的气息里,头埋在膝盖中,背脊细弱地发着抖。

太糟糕了,他的喜欢和先生完全不对等。

那么周全、那般厉害,那样细心和体贴的先生……

为什么偏偏却喜欢了胆小懦弱的他呢?

舒白秋缩在角落里,浮在黑暗中,他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只是这衣柜中的一盏香薰。

只除了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少年低喃的一句几不可察的呓语。

“妈妈……”

妈妈……我该怎么办?

在黑暗和眼泪将舒白秋淹没之前,悬浮的空间忽然落地,没再继续漂泊。

因为衣柜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薄冷的、比衣柜中的所有衣服更熟悉百倍的气息骤然将舒白秋包裹。

将他稳稳地托裹在最安心的熟悉之中。

“小啾。”傅斯岸嗓音微哑,沉沉叫他。“还好吗?听得到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