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有熟悉的人在他身旁瞧,定是能发现李允升周身气度和行为举止,皆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吃过李母给他留的早膳,而后收拾了一下东西,出发去县里读书。
李允升走到村口,正想和往常那般坐着牛车去县里,可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应当要走着去。
他想了想,笑着辞别拉牛车的大爷,沿着崎岖不平的路往县衙去了。
往日习以为常的景色,此刻落在李允升眼中,竟是多了几分野趣与宁和。他甚至有些想哼小曲儿了。
正走着呢,李允升忽而听见一道细弱的呼救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帮帮我?”
李允升耳尖微动,转动脚尖往那边去了。
拂开郁郁葱葱的绿竹,赫然是一位女子坐在一摊血液之中。
那女子一听这动静,又见是个体面白净的文弱书生,两眼顿时放光,拔高声音道:“这位公子,可否请您……”
女子话未说完,便见那书生盯着自己倒退一步,脸色煞白,好似是见了鬼一般。
李允升确实是见鬼了。
因为面前这人的脸,竟和他梦里那位早逝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红得刺目的血,血上是那熟悉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和他的梦重叠了。
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李允升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口漫起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呃呼”
他竭尽全力呼出一口气,踉跄着往后退,而后转身拼命地跑。
不知跑出去多远,他被一块石头给绊倒,终于趔趄着摔到地上,停了下来。
他拧着眉,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大汗淋漓。
为什么?他分明不认识那姑娘,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痛?
好痛……真的好痛……
就好像……
她真的在自己面前死过一次一样。
李允升目光涣散而茫然,不知落在何处。
片刻,他终于缓过阵儿来,却是想起那姑娘还坐在一片血泊之中。
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往回走。
那女子被李允升这一通动作搅得发懵,坐在地上拼命想着自己是不是见过那书生,或是那书生会否通过什么人认识自己。
想了一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便不愿再去想。
就在她挣扎着想起身时,却发现那位落荒而逃的书生,居然回来了。
“公子,您又回来了?莫非您是认识我吗?”
李允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这般非君子所为,立刻把视线挪开去。
他躬身行礼,“方才之事,抱歉了姑娘。”
女子摇了摇头,唇色发白,却撑着笑道:
“我是城西何家的独女,今日来这边挑选竹子,却是不想不慎摔断了腿,还让石头划破了皮。”
“我已将伤口简单包扎止住血,可是还是不能动,能否请公子帮我一把?”
李允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洁柔的方巾,而后将它摊放在自己掌心,朝着那女子伸出了手。
“多谢公子。”女子喜出望外。
穿过崎岖小路,便是宽敞的官道。李允升扶着她慢慢悠悠走着。
女子很善谈,李允升听她一口一个公子,有些不喜,便道:
“姑娘,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莫要叫我公子了。我姓李,名允升,字进云。唤我进云便好。”
女子笑道:“允升,大吉。进云,与日俱进,平步青云。是个好名字。”
李允升微讶,“姑娘读过书?”
“我爹是做竹笛的匠人,少不得要和文人雅士打交道。所以读过一些。”
“姑娘读过《易经》,想也是学识宽广之人,不必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