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掌中雀 李慕仪赵行谦 2244 字 1个月前

那日前来请脉的女医都不敢对她道一声恭喜,只唯唯诺诺地告诉她殿下怀胎一月有余。

她没想到别人,第一想到的是方欢。

「就是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妇、骚货,连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呀?」

「雉奴,人就得认命。」

她回不了头。

从她被高拘大人领出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她就回不了头,此生此世就得为高家而活,也得为高家而死。

派方欢来的人,不是李绍,那就是李桓。

从前李桓需要她,她就要活;现在不需要了,那她就得死,并且要死得其所。这就是她的价值,是她苟且偷生受尽折辱也要活到今日的唯一价值。

如果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父亲?

李慕仪甘愿如此。只是太疼了,疼得她如此倔强的人止不住地颤抖、惨叫。

长久地折磨过后,她已精疲力尽,发不出声音来,眼前渐渐阗起浓稠的黑暗。

满裙血污,红的血,红得惊心;白的腿,白得眩目……

“殿下!殿下……!”

她临失去意识前,看见那教李绍从风雨中拎回来的白雉鸟,死在了笼中。

那些个奴才是听李绍的吩咐煎了落子汤,事成后自然也要向他复命。

李绍来时,兵甲还未来得及卸下,推开门,那屋子里闷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血气的腥味,冲得李绍双目赤红。

大夫、奴才跪倒一片。

李绍一脚踹在个奴才的背上,“废物!废物!谁的命令?!谁的命令!!”

他胡乱揪起一人,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来回答本王!!是谁!”

那人涕泗横流,“这是王爷、王爷您自己的吩咐啊……”

“混账东西!本王何时吩咐过!”他松了这个奴才,拔出腰中的剑,眼里一片惊痛,四下茫然巡视,终于找到那贴身服侍李慕仪的婢子。

剑尖抵到她的后颈上,他敛着怒气,沉声道:“一五一十地交代,究竟受谁唆使,胆敢有半句虚言,本王杀了你。”

“昨日的确是您让奴婢去煎药的啊……奴婢不敢抗命……!”

“昨日?”

那本是在战场上持军旗都不倒的手,此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剑险些滑脱出来。

他少时戎马倥偬,遍体鳞伤,几经死境,都不曾有过如此痛极失措的时刻。隔着雀鸟活春屏,他茫然看着那一团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滚。”他极轻地吐出一声。

满屋奴才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乌黑的铁甲发出森冷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头。他半边身子都浸在黯淡的光色中,半张脸都覆着浓浓的阴影。

李慕仪刚刚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唇轻启:“王爷又何必发罪他人?”

几不可见地,李绍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闭上眼,似是费劲浑身力量才咽下喉咙腥甜,出来的话便也都轻了,“好……好……李慕仪……你很好……”

·第38章 意迟迟(六)

李绍手的剑清然铮鸣,寒水一般冲卷过李慕仪。李慕仪眼眸无光,被褥下的手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空荡荡的,冷痛一片,她甚至想着,李绍能一剑杀了她。

可李绍将剑收了鞘,坐在床边,隔着绸被,轻轻按住李慕仪的手,合按在那平坦的小腹上。

他眼神与容色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声音也是如此,“我李承策自十二岁起,就为大梁守卫边疆,手下亡魂无数,自问不愧对天地,不愧对百姓,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他苦笑一声,“李慕仪,本王竟能容你如此践踏……?!”

李慕仪眼角一下淌出泪来,可唇角偏偏在笑,“王爷也终于能体会了么?在教坊司的那些日里,我也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为何我薛雉要受如此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