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畅想美好回忆,也没有叙旧,她的话题从来跟元殊青无关,端端地溢出一句:“利曼,你爸爸他死了……”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那些过去如水决堤。

原来在元殊青回国后不久,那个男人便因为大家长的命令,迎娶了另一个西里斯血统的伴侣,从头到尾也没有真正领过结婚证明的元穗退居成了情人。

西里斯的黑手党比波利萨斯的温和体面些,但终究带着枪火和血。没等到晋升成家族里的‘士兵’,利曼就死了。

至于为什么想起来回国找到这个早就忘记的孩子,不过是因为某个念念不忘的大少爷不知为何,突然又旧事重提了。

只是这点元穗并没有提起。

元穗大概已经忘记,她早就先一步跟元殊青断了关系。

母亲这样的角色总是有自信,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都会回到她身边。

现场的两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

于是元穗睁大了眼睛,再藏不住这些年练就的狠,她嫉妒愤恨,歇斯底里。

“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那个孽种,你所谓的弟弟,抢走你爸爸的遗产吗?他们住进了那座房子,你到西里斯之后就住的那座,那里有我们一家人的回忆……”

元殊青站起来,伴随着唇边一丝短促的气音。

那张脸连礼貌性的笑也没有,恹恹的,雪白得冷。像幽夜的月光,魔魅凄艳,不可逼视。

摄得元穗缩在母亲的臂膀边,一下忘了说话。

元殊青往后一退,靠椅的脚在地板上拉出尖叫,“你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些事,它们已经跟你无关了。”

“你们都没有真正结过婚,想怎么抢?”

这句话毫不客气,戳中了元穗的心事,叫她一下褪去了所有颜色,呆坐着,傻傻地望着面前高挑的影子。

元殊青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想走的时候也只需要把人带走。

走到门边时,他回头。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双这样秾丽的青眼睛,沉静而遥远,似是从那座传言中的高塔投下,垂到元穗身上。

元殊青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而是转到了元老太太脸上。

这个老妇人在元穗回来后便回归了母亲的身份,所以就算当年元殊青亲口说,元穗不要他了,作为母亲,她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女儿的愿望。

他竟然笑起来,淡淡的,说:“至少你的妈妈还爱着你,不是么?”

还能为了元穗将他骗过来。

“我先走了。”

他关上门,掩没了细细扬起的抽泣和安慰。

元殊青在柜台结了账,他等会还有别的事,也没有迟到的坏习惯。

比如跟殷舜约好的,看一场音乐剧。

殷舜渐渐开始接受老爷子安排的事,空闲的时间没有上学时那么多了。

那天从波利萨斯回国,因为航班延误,殷舜明面上又是专程来处理这次事务,就拖到跟他们一起走。

但堆积的事情不会因此减少,下了飞机跟元殊青一行人道别后,他便一连消失了好几天。

音乐剧快要开场时,殷舜从一片漆黑的坐席中摸索而来,坐到了元殊青身边。

元殊青问他:“礼物拆开看了吗?”

他会这样问当然是知道,殷舜每次赴约总会换一身衣服再来,赶来之前应该回过一次家了,能看到摆在床头的伴手礼。

殷舜摘下眼镜,在暗中捋好了外套上的褶皱。

他抬眼,视线终于清晰,能更好地从幽暗里捕捉到那副认真凝望舞台的侧颜。

“今天回去吹给我听吧。”

元殊青的声音轻轻的,手臂支在扶手上,偏坐着托起头,“……还以为你也喜欢口琴,在博物馆就买了一个。”

会场里的气味纷杂,只有身边才得熟悉和清新。那是殷舜日复一日嗅吸过的,就算在他人心中无味,但他知道,绝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