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了;连三好学生唐琰都停下手中动作,格外开恩地赏了几寸目光给风暴中心的唐玳。
作为现代人的唐潆,重生后在姑苏与亲生父母生活一年,牙牙学语时辗转入宫,“阿爹阿娘”这般亲昵的称呼已被迫忘怀,因此不得不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唐玳说的是他的亲父宣城郡王,而非皇帝。
丧父之痛非扼腕捶胸不能止乎,唐玳哪管旁人如何看他,又哪管他言行极为欠妥,被商赞问话,仿似寻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掩袖痛哭起来:“先生常说‘人无信则不立’,小儿都懂的道理,阿爹莫非不晓得么?他骗我,他骗我!当日他送我上马车时,允诺待我回家便领我纵马射猎去,分分明明说好了的,还勾了手指头!”
唐玳哭得难受,旁人听得难受,商赞更是被他噙满热泪的眼睛盯得移开目光,生生将“殿下之阿爹乃陛下,宣城郡王是叔父耳”的劝诫之言含混了几口因同情而酸涩的唾液一并咽了下去。
“阿爹还那么年轻,将弓拉满能射杀百步之外的麋鹿,他答应将那匹日行千里的骏马驯服了便送给我,他还那么年轻,怎会说死就死?”
唐玳生平头一遭体味到书中所说“天人永隔”,这四个字无端生出巨石般沉重的力道,将他年幼的躯体狠狠压折,他伏倒在地哭诉着,恍然大悟当年父母对他所说“入宫赏玩不日还家”全是哄骗,面对生父的猝然离世,他竟然也只能在哄骗中寻出一线可悲可悯可笑的希望,借以慰藉自己茫然坠入悬崖深渊无边黑暗的心灵。
唐玳小小的手指头勾住商赞的衣角,这是他的师傅,教授他学问教授他处世,他看着这个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男人,他将自己从骗局中挣出的一丁点希冀寄托在他的身上,渴望能从他口中得知生父离世同样是个骗局:“先生……阿娘骗我的对不对?我前几日未用功读书,阿娘生气,拿这个来骗我对不对?”
人命攸关的事情怎会是欺骗。商赞沉默,没有回答,他知礼识礼却头一次逾矩,伸出布满细纹老茧的手,覆在唐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连着嘴边压抑已久的一声轻叹――这便是答复,血淋淋地撕开在眼前,残酷而又真实的答复。
殿内诸人,内侍宫娥或为求富贵或为求活命背井离乡数载;侍读为藩王世子世女,抵京入宫实在奉旨无奈之举。因此如垓下之战楚人闻楚歌般触景伤情,皆低声呜咽起来。
即便平日性情沉稳内敛的唐琰,也紧抿下唇目露哀伤之意。
前世自诩亲情观念淡薄的唐潆,望着唐玳嚎啕大哭不能休止的背影,心底里火焰般燃出几分对远在姑苏的亲生父母的想念,随着唐玳哭声的剧烈而愈烧愈旺,想念仿似春草乌泱泱地生出一大片,深埋于心底,拔也拔不掉,每每尝试着遗忘,紧随而来的却是靖远郡王夫妇喜得爱女的融融笑脸。
如此情形,剩下半节讲学只得作罢,又有内侍传来口谕,言说今日听政不必过去,想来是为着猝然离世的宣城郡王,皇帝一时也有许多事务需置办处理。
浑浑噩噩地回到未央宫,方知皇后亦不在,唐潆听闻,舒了口气似的松懈在榻上,草草进膳后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许旁人进来。
床榻轻软,垂挂的纱幔绣着金丝银线,风一吹,翩翩然地飘晃着,将她笼在奢靡华贵的人间仙境中。狻猊香炉里沉香袅袅,四溢出来,她嗅着这安神醒脑的清香,却满脑子里都是姑苏那时,爹娘生火煮饭时潮湿呛人的柴火香。
那是她的亲生父母,血脉相连,剔骨削肉都割舍不断的骨肉亲情。她怎么可能不想念?唐玳与她年纪只差三四岁,想来他阿爹也正值壮年,撒手人寰实在令人措手不及又匪夷所思。转念一想,这是古代,医疗条件差科技不发达,死亡率高是很正常的事情,生老病死轮到皇家也是一样,更何况宣城郡王唯独一个儿子还被皇帝抢了去,日思夜想自然郁郁而终。
顺着这念头,唐潆翻了个身,心里更难过了――她也是她爹的独女,她爹若是也像宣城郡王那般惦念她……
唐潆狠狠摇头,不敢再想。她又翻了个身,正好看见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