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周冕根本没有用力,轻轻用指尖捏着,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

杜曼菲呼吸放得更轻了,祁周冕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张薄薄的纸多么珍重。

A4被攥得很皱,紧巴巴地舒展开。

如果不是祁周冕,那就是苏缇怕遗失,死之前紧紧攥着。

杜曼菲压下泛热的眼眶,轻柔地捋平纸张上的褶皱。

苏缇的字已经很好很多了,可还是像一条条小虫子。

杜曼菲以为自己能忍住的,然而当她看到标题赫然醒目的三个大字,就心痛地骤然倒地。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杜曼菲瞬间泪如雨下,哽咽得发出不任何声音。

杜曼菲每看一个字,她就心痛一分。

在看到这封信之前,她甚至以为她能安慰一下祁周冕,可是现在,她必须承认能够安慰、最有资格安慰祁周冕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杜曼菲没有悲伤太久,她直起腰,用力蹭掉眼泪,把手里的信递给祁周冕,声音呵厉道:“去找医生看你的腿,现在就去!”

祁周冕裤腿浸满了血迹,杜曼菲蹲下身,挽起祁周冕的裤腿,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祁周冕小腿骨扭曲得使皮肉都变了形,青青紫紫肿胀着,膨大了两倍都不止。

杜曼菲抬眼,狠狠地瞪着他,“你要去残校吗?”

“祁周冕,你还要不要上大学?!!”杜曼菲的声音隐隐在爆发的边缘破碎。

祁周冕被尖锐的声响拉回了神,眉毛动了下,缓缓转动眼球看向杜曼菲,深幽得仿若枯死的水井。

杜曼菲没有避开,压了下失控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祁周冕,你想要什么?”

这不是补偿,也不是歉疚,这是她欠祁周冕的。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一件事,现在也不会后悔。

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以自己为中心。

她没有觉得为了泄自己的私愤,调换两个孩子的命运有什么不对,现在依旧不觉得。

但是现在,当着苏缇的面,杜曼菲觉得自己应该维护一个小孩子的三观。

“无论你想要什么,”杜曼菲紧盯着他,“我都会做到。”

祁周冕机械地调动自己的声带,抬眸,干哑道:“钱,我要钱。”

杜曼菲一怔,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好,我会给你的账户打五百万。”杜曼菲擦干眼泪,“这是我全部资产,如果还不够,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现在,你去看腿。”

祁周冕点了点头,又摇头,“一会儿有人要给苏缇做尸检,我还不能走。”

杜曼菲说:“我看着。”

“不,他们会把苏缇剥开,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祁周冕漆黑的眸子透不进一点光亮,“我得守着他。”

杜曼菲嗓子堵住了。

祁周冕喃喃道:“我是苏缇唯一的监护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语气平静又偏执。

杜曼菲心脏重重弹跳了下。

祁周冕的状态很糟糕。

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把门锁死,不让任何人进来。”杜曼菲吐了口气,“你这条腿再不去看就废了。”

杜曼菲找护士借了辆轮椅,她应着承诺,守在苏缇的病房里。

祁周冕摇着轮椅去骨科排队。

祁周冕前一个排队的是胳膊打吊带的小姑娘。

小姑娘吵着要喝水,老人只能寻摸祁周冕帮忙看一会儿小姑娘,她马上就回来。

祁周冕没说话,老人只当他同意就离开了。

小姑娘认出了祁周冕,有点高兴道:“哥哥,你也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吗?”

祁周冕偏了偏头,眼底冷寒,没什么情绪。

小姑娘一点都不怕人,左顾右盼询问道:“那个小宝宝哥哥呢?他没跟你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