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跽坐。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异样。
突然改换坐姿,是怕我觉得他粗俗吗?
他拉过我的手,沾了些膏子,涂在我的指尖,涂完了却没有撒手,仍然摩挲着我进宫后养得细嫩无比的小肉爪子,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揉捏算得上温柔,但仍让我心惊胆战,毕竟他捏断小川手指头的时候,看上去也是和颜悦色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手,”李斯焱笑了笑道:“没有做过重活,也没有拿过针线,所以手心和指尖皮肉都是软的,只在指节那儿有茧子。”
他的声音像毒蛇爬过我的皮肤:“……废太子的手就是这样的,当初他在先帝面前演兄友弟恭的戏码,握着朕的手,和朕说了不少贴心话。”
“可朕这条白眼狼,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这个哥哥连手都生得和朕不一样,怎么能算是一家人呢?”
由于年少时常做重体力活,大一些后又要习武握缰绳,李斯焱的手心均匀地覆盖着一层薄茧,比我们要粗糙些。
明明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差别,却被他性格中的敏感自卑扩大了数倍,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真正信任别人,他是孤狼,没有同类的孤狼。
我接话道:“陛下是不是觉得,因为手生得不一样,所以我和陛下也不是一类人?”
“是,”他的嘴角越发上翘了,可一双寒星般的狐狸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无比阴郁。
文墨之道需要的是童子之功,最好的开蒙年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发奋追赶也于事无补,所以他面对我和孟叙这种自幼受到良好教育的士族子弟时,总怀着一股隐秘的自卑,让他无法信任我们。
他放下我的手,对我道:“今晚你说的每一句话,什么永远不离开朕,什么夸朕文韬武略器宇不凡,听在朕的耳中,都像是当年废太子在哄骗朕一样,假得要命。”
这人真他妈难骗。
他觉得我像他虚情假意的哥哥,我觉得他像西域话本里写的恶龙:敏感又多疑,全身上下长满了逆鳞,还老爱抢无辜中箭的公主。
我的人生中暂时还没有对付这种人的经验,道理讲不通,煽情他不信,无计可施之下,最后只得干巴巴地来了句:“……那我明日便开始练弓马,争取让我的手与陛下一样。”
安抚恶龙,要从满足他的小要求开始。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掂量我此刻的真心。
我加了一句:“陛下不信我,那不如亲自教我该怎么做,唯有那事不行,我的癸水在身,近日伺候不了陛下。”
他默了半晌,起身把烫伤药膏放回了原处,面无表情道:“朕可真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嘴上说着让朕教怎么做,真送了教习女官来时,又觉得朕羞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