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长睫毛,呢喃道,“我快羡慕疯了。”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像命运对不幸者的嘲讽,仿佛天生的不公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手指交握,沈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被这份入骨的酸涩所感染,抿起嘴,犹豫万分还是说出口了,“虽然时奕从不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得知道。”

“上次杀掉侮辱你的情报员,他的胳膊救治不及时,差点截肢。昨天又用手硬接你的刀刃,为了还你的债,他手已经废了,这辈子握不了手术刀了。”

阿迟眼睛看向地板的木纹路,嘴唇有些僵硬,“……与我何干。”

沈亦似乎没想到他恨得如此果决,却也叹息道,“我知道他欠你的不只这些,也没想为他说话。但他从不会喊疼,作为朋友我总得让你知道,他已经在还债了。”

还债?说欠就欠,说还就还?为了自己心安理得,当他是什么。

阿迟嘲弄地笑了,始终垂着脑袋,像片衰败的花瓣,“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恨,我也不需要别人明白。他欠下了就是欠下了,没有偿还和原谅。”

轻巧的话音砸在地上,让人沉默。

阿迟目不转睛盯着地板,像沉浸在痛苦的思绪中,就在沈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只听他干笑了一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嘲讽,“他一个拿鞭子的恶人,配做什么医生。”

舒青尧搅动咖啡的勺子顿住了,看向阿迟默不作声。

跟他一个受尽虐待的性奴谈施暴者的正义?时奕就算是救世主,在他眼里也跟恶魔没区别。

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沈亦知道他走不出来、也确实不该轻易放下,便妥协了,叫舒青尧把任务的明细调出来,边挑选着合适的任务目标,边叹息道,“你不清楚手术刀对他的意义。”

“让人终日行善,听上去不现实,可让人放弃最后的良知,也还挺难的。”

阿迟接过通讯设备,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沈亦为什么要扯些大道理。

“他啊,年轻的时候看不得阴暗,差点炮火连天把暮色夷平。”轻松的语调像在讲笑话一样,沈亦点着平板,对上阿迟稍显怪异的目光,笑着也觉得匪夷所思,“不相信对不对,看到现在的他,我也不相信。”

“勇士终成恶龙,可曾经的善绝不会消失,只会藏起来,寄托在别人察觉不到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