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茴嗅着满室的药香,忽而想起一些往事,沉了声音开口说道:“我从前最怕闻这药汤的味道,每次生病我师父都会给我灌好多这样的药汤,喝得我直反胃。”
阮容且轻笑,道:“药这东西,有几个好喝的。”
“可是现在这味道倒是好闻得很。”江茴应道。
阮容且从一片烟雾中抬了头看他,一缕白发顺着耳郭滑下,江茴似乎可以听见那缕发丝划过他皮肤的声音。
凝了片刻,江茴又道:“你从前的很多事情,还没有跟我讲过,比如,你那一身的伤疤。”
阮容且将药壶从炉上取了下来,又拿了一个青瓷碗盛了药汤,道:“你沏一壶茶,最好是清淡一点的,我把这药给我大哥灌了就回来和你细说。”
江茴乖乖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且悠着点,别硬给大将军灌啊。”
“知道了,我是那种人吗?”阮容且应道,随即转身出了门。
你当你不是吗?江茴在心里想道,起身,敲了一小块茶饼泡茶。
不消片刻,茶香四溢,混着屋内还未散尽的药香,江茴有些醉。
“多大个人了,喝碗药还嫌苦,下回我给你熬上一碗黄连灌下去。”阮容且一边开了门一边抱怨着阮容起。
江茴听着他的抱怨,掩着嘴笑了,想不出那阮大将军皱着眉头喊苦的样子。
阮容且收了炉上的药壶和搁在地上的草扇,坐到江茴的对面,嘬了一口茶问道:“怎么?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起。”
“打你记事起好了,反正我都没听过,你一件一件讲来给我听。”江茴答道。
“哟,那可要讲好长时间。”阮容且笑道。
“我乐意听。”江茴催促道:“快讲。”
“好好好,我讲。”
阮容且放下茶盏,从阮家的祖上三代讲了起来,讲着阮家如何随着开国皇帝夺取江山,如何世代为将。又讲了自己小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有多讨厌练功,又是如何得到背上的那些疤痕。
江茴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些自己没有听懂的地方,面色平和。
阮容且对江茴没有一丝隐瞒,他觉得没有必要,曾经可怜的他,阴暗的他,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待讲完了这一大长串的话,重温了那些过往的日子,阮容且觉得他这些天都不想再讲话了,自己声带嗡嗡的震动声震得他头疼,长长吐了一口气便趴在了桌子上。
“都讲完了?”江茴轻声问道。
此刻夜已深,些许寒意透过窗子漫了进来。
阮容且趴在桌子上沉默以作回答。
江茴起身,绕过桌子来到阮容起的跟前,将他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
阮容且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睁不开了,索性就不管了,任由江茴将他抱起,扛到了床榻上。
江茴给这人盖好了被子放下了帷帐,又吹熄了桌上的竹灯,自己则披上一件薄薄的纱衣,掩了门,出去了。
夏夜星河极美,江茴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望着夜空,毫无倦意,呆呆出神,连阮容起来了都不知道。
“这夜用来睡觉还是可惜了些。”阮容起带了壶酒,坐在了江茴的身边。
江茴正出神,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阮容起手里抱着的酒,皱眉说道:“将军你刚刚喝过药,不能饮酒。”
阮容起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下去,咽得“咕噜”响。
于是江茴知道劝也没用,便转了话题,道:“将军那日所说是真的?”
“你说哪句?”阮容起问。
“阮家人短寿。”江茴有点不愿说出这句话。
“真的。”阮容起答得无波无澜。
“哦。”江茴傻傻地应了句。
“抽身还来得及。”阮容起弯了半边嘴角道。
“来不及了。”江茴摇头。
阮容起正欲举杯而饮的手忽然停滞了一下,转了头迎上了江茴认真